包拍,要錢不要命
《霧香港》是在南洋片廠拍的。南洋的前身就是大中華,不過改了個門口,把以前宿舍的地方改成了正門。老板就是天一公司的二老板邵邨人。
據(jù)說《霧香港》是包拍制度下的一部片子,那時新加坡的邵氏兄弟公司向香港的南洋公司買片子,每部的制片費是港幣二十五萬元,南洋再以每部二十萬元交給SK(張善琨),SK一轉手又以十五萬一部交給了李英,李英比他們賺得都多,連配音、加印拷貝也沒用到七萬五。一部《霧香港》一共拍了七個工作天,名正言順的七日鮮。不過前三天都是二十四小時直落,李英真夠英雄的,三天不合眼,居然是越戰(zhàn)越勇,第四天他們休息了一天,我剛好接到一張長城公司岳老爺導演,夏夢、嚴俊主演的《娘惹》通告,叫我和楊誠他們一塊兒扮演四個老頑固之一。士為知己者死,蒙人家看得起,當然也就不好推辭。于是第四天的白天做演員,晚上做場記。第五天白天《娘惹》在世光片場連戲,晚上在南洋拍《霧香港》。連拍到七天,我還真的不含糊,連眼都沒眨一下。不過拍完《霧香港》的那天早晨,坐巴士回家,下了車走上鉆石山路口的斜坡時,忽然一陣頭昏腦脹,還真入了夢鄉(xiāng),若不是前邊的汽車按喇叭,我還真能夠站著睡著嘍。
本想做場記學點東西的,不過一部《霧香港》拍完之后什么東西也沒學到;當然也算學到了怎么要錢不要命的包拍,學到了日以繼夜的拆濫污。不過還好,電影拍了近三十年,還沒用過這種本事。
如今,李英已經死了十多年了。忘記最后一次和他見面是幾月份了,不過總是大閘蟹的季節(jié)。我由臺灣回香港和國泰公司結賬,請李英一起到我母親住的地方吃大閘蟹,當時已經覺得他不大對勁了,不僅感覺遲鈍,連說話都有點葡萄伴豆腐,一嘟嚕一塊的有點大舌頭了。我當時真替他擔心,不過,也沒想到他死得那么快。
第一次見李英,是在拍《霧香港》之前,王震介紹我給他寫一部《女兒島》的劇本,據(jù)說故事是SK提出的,怪誕得很,很像《西游記》里的女兒國,就差沒有豬八怪大肚子了。那時李英和他的“副官”陳寶善一起住在粉嶺的青風觀旁邊,是一間三層的石屎樓。李英住在三樓的東間,我住西間。我居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把自己關在粉嶺寫了兩個禮拜的《女兒島》。兩個禮拜之中,也就連個女人的影兒都沒看見,倒是李英每天一早就穿著西裝革履的“進城”(九龍城)。
李英的英文并不怎樣,不過嘴邊老喜歡帶兩句洋腔,好像不如此就不夠上流的氣派似的。所以對我的稱呼一直是密斯特李,副官陳寶善也跟著左一聲密斯特李,右一聲密斯特李地叫個不停。
寫《女兒島》的時候,當然不能再配音了,所以一連推了三部戲,好在身上還有兩三百塊錢;再說劇本完成之后,總可以拿些比配音高一點的劇本費吧,所以還寫得津津有味。萬沒想到后來劇本非但一毛錢都沒拿到,還賠了二十塊。
?石屎樓:用鋼筋混凝土建成的樓房。廣東話中把混凝土稱為“石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