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登場化“本妝”

《滿城風(fēng)雨》的導(dǎo)演是文逸民先生。他也住在宿舍里，和王豪對門兒，每次看見他，都是穿著睡衣，頭上戴著女人絲襪子改的壓發(fā)帽，手里拿著一把小茶壺，優(yōu)哉游哉；說起話來，慢聲慢語，字正腔圓，一口標準的北京旗話。聽他說，早在默片時代，就當(dāng)上小生了，演過《兒女英雄傳》的安公子，導(dǎo)演了很多戲，最容易記的，就是李麗華、賀賓主演的《千里送京娘》，因為戲里的一首插曲，到現(xiàn)在還有人會唱：

柳葉青又青，妹坐馬上哥步行，長途跋涉勞哥力，舉鞭策馬動妹心，哥啊……

當(dāng)時在北平可流行得很，拉洋車的、蹬三輪兒的都會唱，大概是曲譜得好，詞也填得好的關(guān)系吧。不過我總覺得“坐”在馬上的“坐”字，值得再推敲推敲，從古到今只聽說騎馬的，哪有“坐”馬的？大概填詞的李雋青先生，為了音韻的關(guān)系，不騎而坐了。這種例子京劇里可就多了，《空城計》的司馬懿，一聽諸葛亮的琴音不亂，他可慌了：“坐立在雕鞍傳將令……”

司馬懿不只坐著，還立著呢，又坐又站的，多鬧得慌！

這個問題，我也請示過文先生，他也覺得有理，所以今日個一開戲，就想起我和范寶文來了。到了片場一打聽，才知道這部戲的兩位女主角來頭還真不小，一位是上海小姐謝家驊，一位是香港小姐李蘭。男主角是嚴化。因為是兩位小姐會師，所以片名也叫《小姐，小姐》，還好是兩位小姐，要是全世界小姐都參加演出，片名就麻煩了，成了《小姐，小姐，小姐……》

至于我們演什么呢，總要弄個劇本看看吧，魏鵬飛一聽我們要劇本，笑得他見牙不見眼！

“你們也要劇本？那公司拍一部戲，得印多少本??！”

“我們總要刻畫刻畫角色的性格吧！年紀啊，教育程度啊，家庭背景啊……”

“得了吧，你們在這兒跟我背《演員自我修養(yǎng)》（An Actor Prepares）哪！用不著那么費事，告訴你們吧！你們演嚴化的鄰居！”

“化什么妝??！”

“本妝！”

“本妝？日本妝??？”

“日本妝干嘛呀，本妝，本來的妝！你什么樣就什么樣，明白了嗎，叫你化白云行嗎？”

我們一聽，倒也有理，好吧，化本妝吧！一進化裝室的門，好家伙，煙霧騰騰，原來今天有四組戲，化裝間里老早就擠得水泄不通了。但見化裝師們一個個手忙腳亂，侍候大明星還來不及呢，哪輩子輪到我們這些小蘿卜頭兒?。≌谑肿銦o措的時候，姜南跑了進來，好像挺急，對著鏡子撲了撲粉就出去了，我們忙著問他：“哪位化裝師，給我們化呀？”

“哪位化裝師都不給你們化，老太太拉胡琴，你們自顧自吧！”說罷推門就出去了。

這回可砸瓷兒了，我雖然演過話劇，可沒拍過電影??！怎么化呢？正在為難的時候，救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