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奇跡的破曉

“斯坦，我們要打造一支超級英雄戰(zhàn)隊。你知道的，它們將有非常廣闊的市場前景?！奔皶r漫畫公司出版商馬丁·古德曼對他的編輯斯坦·李大聲說道。^[1]

當古德曼敏銳地嗅到市場的新趨勢時他沒有絲毫的猶豫。一想到全美各地的收銀機在結賬時，都會為孩子們的硬幣而忙碌，他就兩眼放光——這些錢最終都會成為他的囊中之物。他這樣想著，仿佛已經(jīng)聽到了薄薄的硬幣掉進錢箱里清脆的聲響。

古德曼的預感并非源于幸運之神的眷顧或直覺，作為一個精明、實干的生意人，他不會以這樣的方式工作。相反，據(jù)傳聞，古德曼曾和幾位同僚一起打高爾夫球，而他們碰上了管理著及時漫畫公司的主要競爭對手——國家聯(lián)合出版公司（DC漫畫公司的前身）旗下的發(fā)行機構的人。這家公司就是《超人》《蝙蝠俠》和《神奇女俠》的誕生地。其間，古德曼聽到他們在炫耀新系列的暢銷漫畫書。尤其是當他們談到有一支超級英雄團隊將會在下半年獲得全新的頭銜時，他們便滔滔不絕，根本停不下來。從不愿在競爭上落一絲下風的古德曼一聽到這個消息就激動萬分?；氐睫k公室后，他在斯坦·李的耳旁叫囂著說，也要打造一支超級英雄戰(zhàn)隊來與DC漫畫公司抗衡……而且要迅速！

然而他并未察覺的是，這位與他相伴已久的編輯正飽受沮喪與失望的折磨。李已經(jīng)瀕臨自己漫畫生涯的極限了。雖然平庸的老板能保證他有穩(wěn)定的收入，但他內心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糾結于要不要放棄這份已經(jīng)做了20年的工作。

“我們寫的東西毫無意義，都是垃圾?！彼麑ζ拮迎偘矁A訴道，“我不想干了，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是一事無成。這根本不是一個成年人應該從事的工作?！?sup>[2]

在過去的20年里，李出版的各種書令大多數(shù)成年人嗤之以鼻，那些書從幼稚的動物故事到老掉牙的戰(zhàn)爭愛情類題材，不一而足。早年他與喬·西蒙、杰克·科比一起創(chuàng)造的超級英雄人物，很快就過時了。因為常常頂著壓力趕工，再加上古德曼又是一個專橫的老板，李漸漸無法承受。他準備轉行，做什么都行，就是別再做漫畫了。

在麥迪遜大道的辦公室里累了一整天后，悶悶不樂、精疲力竭的李回到長島的家中。被壓力和焦慮捆綁的他開始思考前路，但他心中似乎依舊是一片迷茫。如果新工作的薪水不足以養(yǎng)家該怎么辦？他要怎么選擇呢？他對瓊安說了古德曼下達的緊急指令，并向她尋求建議。

“如果你無論如何都要辭職的話，為什么不遵循內心的想法去做一本真正想做的書，把你想表達的都寫出來呢？”她說，“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被開除，正好你也不想再干了，不是嗎？”^[3]李的工作難題懸而未決，這份耕耘20多年的工作讓他能夠在長島安家，他也從來無須為生計擔憂，這與幼時父親常年失業(yè)所造成的艱苦生活截然不同。

恐懼和絕望催人奮進。李聽從了妻子深思熟慮后的建議，畢竟瓊安是他最好的朋友兼最親密的知己。在沮喪與失意的邊緣，他找到了一個突破口。說不定抓住了這個機會，他的事業(yè)便會峰回路轉，他也能擺脫一成不變的乏味。李深知，他已別無選擇。

盡管未來有許多不確定性，辭職也許會帶來經(jīng)濟上的風險，瓊安的支持與認可使李信心倍增。他愿意做最后一次努力，再給這個在他高中畢業(yè)時只圖穩(wěn)定薪水而誤打誤撞從事的工作最后一次機會。

李當即決定聽取古德曼的建議，但也不是照單全收。他開始設計一支原創(chuàng)的超級英雄戰(zhàn)隊，只按照自己腦中的構想來做，并不對DC漫畫公司或其他漫畫公司以往創(chuàng)造的典型形象進行翻新。李的老板甚至荒謬地建議給這組新戰(zhàn)隊起名為“正義聯(lián)盟”。在李看來，這不過是又一次毫無新意的對DC爆款的抄襲。

李認為不應該這樣做，新構建的超級英雄們應該更加貼近現(xiàn)實?！斑@是一次讓我施展抱負的機會，”他說，“超級英雄也可以有血有肉，其行為舉止可以與常人無異。我可以發(fā)揮更多的想象力，不需要讓所有的結局都圓滿，最主要的是能在現(xiàn)實的背景下，讓故事一直延續(xù)下去?！?sup>[4]

李決定放手一搏，不計后果。無論結果如何，他都希望能夠創(chuàng)造出一組能給自己和讀者帶來快樂的漫畫形象。于是他立刻付諸行動。“我把出版商忘得一干二凈，筆耕不輟，樂在其中?！崩罱忉尩溃斑@對我來說很容易，因為我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意圖來發(fā)揮的，我能確保人物是我想要的風格。我在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宇宙。”^[5]

既然選擇了抓住機會，盡可能地發(fā)揮創(chuàng)造力，李決定挑戰(zhàn)自己，去創(chuàng)造一支“漫畫界前所未有的英雄戰(zhàn)隊”。^[6]他意識到，這將是他人生中孤注一擲的時刻?！熬瓦@一次，”他想，“我可以從讀者的角度出發(fā)，來寫一個能震撼人心的故事?！崩畹亩享懫瓠偘驳脑挘骸澳憧梢詣?chuàng)造更具深度和內涵的情節(jié)，打造個性鮮明、貼近現(xiàn)實的人物?！?sup>[7]這些話激勵著他全力以赴地創(chuàng)作。

多年創(chuàng)作怪物漫畫和懸疑科幻書籍的經(jīng)歷讓李積攢了足夠的經(jīng)驗。在新的英雄戰(zhàn)隊中，他結合了流行文化、科幻小說和電影中的元素，甚至還借用了現(xiàn)實社會中美國與蘇聯(lián)在“太空戰(zhàn)”和核武器“冷戰(zhàn)”中的緊張關系。

李最初打造的超級英雄是團隊領袖神奇先生——里德·理查茲。他沒有把他塑造成肌肉發(fā)達且英氣逼人的宇航員，相反，他把這個角色塑造成一個酷愛炫耀才華的瘦弱科學家。緊接著，他又創(chuàng)造出一位女性領袖的形象。她不是等待男友拯救地球歸來的典型女友，也不是只會為她的蒙面英雄憔悴心碎的弱女子。隱形女俠蘇珊·斯通是團隊里的正式成員。

事實上，李決心打造一支“沒有秘密身份的超級英雄”。他強調，如果自己是超級英雄的話，他寧愿全世界都知道這件事?！拔矣肋h不會對此保密，”他解釋道，“我太喜歡賣弄了。”^[8]

隨著兩個主角的橫空出世，李決定再對題材進行一次創(chuàng)新。為了保持戲謔風格的平衡，他需要再創(chuàng)造另外兩個角色。其中一個是性子急躁、魯莽的少年。也就是蘇珊的弟弟“霹靂火”約翰尼·斯通。李沒有把他塑造成傳統(tǒng)漫畫中的少年配角，相反，約翰尼是一個實力足以獨當一面的核心成員。而且，團隊里有一對姐弟能給故事增添額外的張力。最后，團隊里還需要一位肌肉發(fā)達的硬漢。于是，李讓力大無窮的石頭人——本·格瑞姆登場了。體力與智力的較量在格瑞姆和天才科學家領袖理查茲之間不斷地展開。這種矛盾沖突使得讀者暗暗地將兩人進行比較，甚至可能迫使讀者選邊站隊。

身為左撇子的李經(jīng)常在畫板上涂鴉，用潦草的字跡記錄下他的想法。他反反復復地對情節(jié)和潛在人物的刻畫進行刪改，確保故事不僅僅是因為打斗而發(fā)展下去，那樣的話往往只能吸引兒童和年齡較小的讀者。相反，他聚焦于團隊成員間的互動，就好像平日里家庭成員之間，以及現(xiàn)實生活中人與人之間的相處那樣。“我把他們想象成活生生的人，讀者可能會對他們之間的關系產(chǎn)生共鳴，這對我來說非常重要。”^[9]李也想吸引一些年長的讀者，他堅信，如果受眾能夠在超級英雄身上看到與普通人一樣的人性，他們就會更加享受閱讀的樂趣。另外，電視和電影肯定更傾向年輕人，所以李也把他們當作目標群體。

當考慮到團隊成員還需要有獲得超能力的方法時，李再一次想到了核武器引發(fā)的“冷戰(zhàn)”。鑒于大眾都對核毀滅存有恐懼心理，李就把它變成了推動故事和電影情節(jié)發(fā)展的轉折點。他讓超級英雄們乘坐實驗火箭去開啟太空探險之旅，飛船返回地球時，意外發(fā)生了，機組人員因受到宇宙射線輻射而產(chǎn)生變異。這場意外雖然把他們嚇得魂飛魄散，卻也讓他們意識到應該聯(lián)合起來，運用超能力為人類謀幸福。

為了堅持使用自己鐘愛的頭韻^[10]，李將這支超級英雄戰(zhàn)隊命名為“神奇四俠”^[11]。很快地，他們不僅無數(shù)次拯救了地球和宇宙，同時也挽救了斯坦·李的職業(yè)生涯，并且永遠地改變了美國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