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迪奧香飄德國

遲些時候，21點，將舉行盛裝晚宴。不過目前，在濱海大道酒店宏偉會客沙龍里的柔軟座椅上，漢堡上流社會的貴婦們正在品茶，有些有先生陪伴在側(cè)。1949年12月，貴婦們等候模特兒到來。模特兒們即將展示的是1950年秋冬時裝系列，由偉大的時裝設(shè)計師克里斯汀·迪奧勾畫草圖設(shè)計而成?！霸诋?dāng)年，這是一件盛事。迪奧……簡直是時尚天空上閃耀的明星，風(fēng)頭遠(yuǎn)勝其他所有品牌?！?sup>[1]賈妮·薩梅特特別強(qiáng)調(diào)。16點，由德國女性雜志《康斯坦策》組織的時裝秀終于開場。所有目光集中于奢華女裝，它們長及腳踝，先是白色，然后是黑色。先是一件皮草披肩，再是一件深色長大衣。模特兒們優(yōu)雅地交錯而過，在厚厚的地毯上仿佛一支步伐低沉的舞蹈，掌聲相隨?？纯彤?dāng)中，有隨母親前來的卡爾。

他一直以來在房間里細(xì)細(xì)鉆研的時裝圖稿，此時近在眼前。十六歲的他難道已然領(lǐng)悟個中玄妙：美不是過去專享的特權(quán)，而能從當(dāng)代特質(zhì)中提煉？時尚界著名的女記者克洛德·布魯埃補(bǔ)充道：“當(dāng)時的高級定制時裝秀非常古典，卻也十分引人入勝。模特兒被鄭重報號之后出場，儀態(tài)略顯高傲。盛裝晚禮服非常奢華，造型都經(jīng)過悉心打磨，十分精美……在一名青年眼里，這簡直是一場仙氣飄飄的童話大賞，如夢似幻?！?sup>[2]和所有來賓一樣，青年卡爾舍不得漏看一眼，不過只有他有本事記住整場時裝秀盛況，他能在腦中畫出每套服裝?！岸野屠枰恢币詠矶际菚r尚的搖籃?！?sup>[3]賈妮·薩梅特總結(jié)道。卡爾希望成為畫家或諷刺漫畫家，當(dāng)時吸引他的還不是時尚，而是啟蒙之都。

拼圖慢慢成形。大量的戰(zhàn)爭見聞足以讓他明白，魏瑪共和國已死，德國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重新回到歌德等大詩人爭鳴的啟蒙時代。不過卡爾從童年起就憧憬的優(yōu)雅世界依然存在，他必須盡快前往。就在法國。

事情很簡單?！拔腋改刚f：‘我要離開這里，去巴黎做時尚?！?sup>[4]卡爾·拉格斐說。他心意已決，輕輕地離開……告別德國，不打算回頭。第一次出走，第一次重建自我?！拔沂裁炊疾挥浀昧?。我的作風(fēng)是，燒掉一切，從零開始。”^[5]卡爾·拉格斐后來經(jīng)常表示。他撕下舊的一頁，面對新的空白的一頁。

他到底在逃避什么？來自同學(xué)的捉弄？一個榮譽(yù)盡失的國家？一個他窮極一生想要遺忘的秘密，就像公民凱恩的“玫瑰花蕾”一樣？無論如何，對于這個他生于斯長于斯的國家，他只愿意記住美好的一面。一個想法萌生，隨即得到開明的父母的寬容。他只有一些基本必需品隨行：書、紙、鉛筆，當(dāng)然還有門采爾那幅畫的復(fù)刻版，以及父母的祝福。父親奧托在法國首都巴黎擁有一間辦事處，他的秘書可以幫卡爾安排住處。^[6]而母親則不停地告誡他，漢堡毫無疑問是世界的大門，一扇兩邊都能通行的門，僅止于此。^[7]她覺得兒子未來只能當(dāng)個繪畫教師。于是卡爾的行動完全如母親所愿，她明白只有讓兒子遠(yuǎn)離時下支離破碎的德國，他的夢想才有可能實現(xiàn)。年輕人知道自己同樣擁有失敗的權(quán)利，即便失敗也不會被冷眼相待，家門隨時為他敞開，不管發(fā)生什么狀況。

[1]《一日人生：卡爾·拉格斐，真實與顯影》，前引。

[2]與作者的對談。

[3]與作者的對談。

[4]奧利維婭·德·朗貝特里：《我只會畫畫、閱讀、說話》，前引。

[5]讓-克里斯托夫·納彼亞斯和帕特里克·莫列斯：《卡爾看世界》，前引。

[6]安妮-塞西爾·博杜安和伊麗莎白·拉扎魯：《卡爾·拉格斐，天生巨星》，前引。

[7]《一日人生：卡爾·拉格斐，真實與顯影》，前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