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范以錦
有位讀者曾拿著《南方日報》指著一篇文章問我:“這篇評論是誰寫的?”我回答:“應該是田東江”盡管用的是筆名,但從文章的風格來看可以斷定是他的文字無疑。
我與田東江沒有私交,但“公”交卻很多。1997年2月田東江從廣東省政協(xié)機關調進南方日報社,安排在理論部(即現(xiàn)在的理論評論部的前身)從事新聞評論,我時任南方日報總編輯,分管理論部,看過田東江寫過的社論、評論、雜文等。即便我從報社領導崗位退下來之后,依然關注他的文章。因此,面對他的新著《青山依舊》,我一點都不覺得陌生。
我至今印象依然很深,田東江來報社還不到一年,在完成日常工作的同時,就在理論版上開始發(fā)表讀史文字,那是他在通讀了大量歷史典籍之后的自然噴發(fā)。從他的文字中不難發(fā)現(xiàn),基本上沒有那些眾所周知的歷史故事,而盡是“新鮮”的鉤沉。并且,文章所展現(xiàn)的,是多視角、多維度的社會畫面。比如,《大樹進城》《詩好官高能幾人》《蠅》《應聲蟲》《天真喪盡得浮名》《噴嚏》《廁所》《日全食》等等,既觸碰尖銳的社會病癥,也有看起來似乎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游戲”題目。但他的談人物、講典故,并非是為了追求休閑消遣,無論嚴肅的話題還是“風花雪月”,其鋒芒所向都非常明顯,讓人在閱讀中能“自覺地”聯(lián)系現(xiàn)實,只是出于某種社會政治生態(tài)環(huán)境,卻又引而不發(fā),因之令人回味無窮。文章的總體特點,就是透過今之社會百態(tài),在古代典籍中尋找類同之處,探求相似之所,見出現(xiàn)實生成土壤的厚重,并在神游一番之后簡潔地升華出文章的真實意旨。古人云:“學茍知本,六經(jīng)皆我注腳?!闭f的就是這個道理。文章中所征引的大抵都是第一手史料,每于關鍵之處,更直接采用原文,讓讀者真真切切的今古齊“觀”。一篇千把字的文章征引書目往往達到十幾種,使各篇章的內涵豐富而深刻,佐以嚴謹?shù)奈娘L,呈現(xiàn)出文化底蘊的厚重。而在貌似信手拈來之中,隱藏著智慧的光芒,也顯示了他的閱讀功力。
田東江任職的《南方日報》是黨委機關報,不僅是天天要與讀者見面的大報,而且其評論也要講時效性、針對性和權威性。除了寫讀史類的雜文,田東江的“常態(tài)”工作是新聞評論。一篇高質量的新聞評論很考人的功夫,表面上考驗的是“援筆立就”,實際上考驗的是作者長期的知識積累如何,底蘊如何。這就既要有對現(xiàn)實的認識,也要有對歷史的反思。歷史與新聞看似不相涉,實際上在于怎樣認識二者之間的辯證關系。人民日報前總編輯范敬宜說過:“不了解歷史,就不善于發(fā)現(xiàn)新聞;不了解新聞,就難以理解歷史?!鼻拜厛笕诵扈T成先生說得更直截了當:“歷史是昨天、前天的‘新聞’,史論則是對昨天、前天‘新聞’。的評議,和新聞工作更有密切的關系,并可以從中借鑒,吸取他們推理、論斷的方法,學習他們精練的筆法。”田東江正是這樣認識并踐行的。他的文章所以題材龐雜,在于“跟著”新聞走,由新聞切入話題,由今及古,溯及既往。但其文章鮮明的主題意識,使作者不是“看三國落淚,為古人擔憂”,也不是“發(fā)思古之幽情”,所體現(xiàn)的是滿腔熱血的當代知識分子所理應體現(xiàn)的對歷史的深刻思考和對現(xiàn)實的深切關注。
滾滾長流源自涓涓細流。我們從他引經(jīng)據(jù)典的文章中可以看出,田東江一直堅持讀書,儲備知識。我曾聽他講過自己的經(jīng)歷,從中可以感受到“書山有路勤為徑”的道理。1978年他初中畢業(yè)考進了技工學校,學習兩年鑄造,然后進了工廠。在1985年考入中山大學之前,他一直就是個一線工人。他對迄今為止自己所做的兩件事比較滿意,第一件是自學全部高中課程、歷經(jīng)兩次高考挫折之后終于跨進大學的校門;再一件就是在刻苦通讀大量歷史典籍基礎上撰寫讀史系列文字。他的閱讀之廣,以至于不了解的人都以為他是歷史系出身,實際上他是學人類學的,人類學里的民族學專業(yè)。通過競爭上崗當了部門主任之后,行政事務和業(yè)務都令他忙得不可開交,但他依然能擠出大量時間讀書。新媒體時代他與大家一樣愛上網(wǎng),卻依然不忘記讀經(jīng)典著作。勤于讀書勤于思考,造就了他筆鋒流暢,反應快速,收獲甚豐。算上面前的這冊新書,他已經(jīng)出版了六本著作——三本時評集、三本讀史集,共計150萬字。去年,他摘取了廣東新聞金槍獎,這是廣東新聞界的個人最高獎。
《青山依舊》是田東江“報人讀史”系列的第三集。他說,這類文字他每周都至少寫上一篇。照這個“速度”下去,第四、第五集乃至更多,就只是時間問題。我想,只要是好的作品,多多亦善。
(作者系暨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院長、教授、博導,《南方日報》前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