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年至1909年,林森先后進入上海江海關和九江海關做事,眼見海關被外國人把持,林森更加感到中國必須圖強革新。1903年春,林森在上海發(fā)起成立了“旅滬福建學生會”,擔任會長。1905年,孫中山在日本東京組織了同盟會,林森表示全盤接受孫中山的“三民主義”主張,決定集體加入同盟會。繼又成立“福州說報書社”、“同盟會福建支會”、“潯陽閱書報社”等革命團體,在有關對外交涉事件中,均出面力爭,付諸了具體的行動。在軍事上,林森也意識到一定要有所作為,故特別注意與海軍人士加強聯(lián)絡。由于革命黨在南方的起義一再遭受挫折,同盟會開始注意將革命的重心向長江流域一帶轉移。林森等同盟會員決定在九江舉事,成功策動九江新軍標統(tǒng)馬毓寶反正,成立了九江軍政府,林森擔任九江民政長。之后,林森不顧個人安危,親赴泊于長江上的清朝海軍艦隊,成功策動以清朝海軍三大艦“海籌”號、“海容”號、“海琛”號為首的艦隊起義。九江光復和清朝海軍的起義,以林森斡旋最力,功勞自然首推林森。為此,九江市商會特意制作了一塊鐫有“功在民國”的匾額送給林森,以表示九江民眾對林森的感謝。
從“福建學生會”到同盟會
1899年春,林森因病從臺灣回到福建。直到1902年,林森為生活所迫,托人介紹并經(jīng)過一番考試才進入了上海江海關做事。當時,中國剛剛經(jīng)歷了“庚子之亂”,八國聯(lián)軍攻占了北京,清政府被迫與之簽訂《辛丑條約》,其中規(guī)定中國政府付給各國的“償款”,共計4暢5億兩白銀,年息4厘,分39年還清。本息共9暢8223815億兩,由中國的海關稅、常關稅、鹽稅作抵押。林森天天到江海關上班,眼見海關被外國人把持,連稅務司中的要職也全由外國人擔任,白花花的銀子從中國的海關流了出去。林森心靈深處感到極端的恥辱,深為中國的積貧積弱而痛心,由此也更加感到中國必須圖強革新。
林森(前排左一)在上海聯(lián)絡陸軍人員時的合影
其時,在上海從事革命工作的閩籍人士有不少,如黃綬、黃湘兄弟,黃紀星、林君漢、徐開渠、朱煥星等人,他們也成立了一些組織,如達文社、醒社,以及崇實中學等,都是傳播革命的小團體。但這些組織都是互不統(tǒng)屬,各自為戰(zhàn),無法形成整體的力量。因此,革命黨人林文認為,類似這樣的團體太多,力量又很分散,要想造成聲勢,就必須成立一個統(tǒng)一的組織來領導。林文在向孫中山進言后,孫中山很是贊同,并對林文說可由林森來主持。
1903年春,由林森與一批志同道合的福建同鄉(xiāng)潘祖彝、江屏藩、陳子范、林述慶、史家麟、鄭仲敬、李樹藩等人,在上海發(fā)起成立了“旅滬福建學生會”,林森任會長。以后,林文、林覺民、楊韻柯、方聲洞等人也加入進來。
學生會成立后,林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倡議將學生會的信箋紙由清朝的年號改成黃帝紀元,一來表示要與清政府決裂,二來有利于宣傳革命,并有利于與海外同志聯(lián)絡。林森還專門印制了《瓜分慘禍預言》、《福建存亡》等小冊子。
福建學生會成立后,林森即利用上海江海關工作的便利條件,使之成為學生會的通訊聯(lián)絡點,林森將在海關工作的全部工資捐給了學生會作為經(jīng)費。每逢休假,林森就購買大量上海報紙帶到外地,借給群眾閱讀。同時,林森還利用到外地的機會,向百姓進行演講,以宣傳民族革命的思潮。福建學生會的活動,在東南一帶影響很大。林森在江海關發(fā)展了一批愛國志士,南洋以及英國、荷蘭等國在福建開辦的華僑學校也紛紛邀約林森等進步人士去演講,林森借此又大力鼓吹革命,還向這些學校介紹了教師,通過他們進一步向華僑灌輸愛國思想。很快,學生會會員就發(fā)展到103人,形成了一定的規(guī)模。
1905年,孫中山聯(lián)合華興會、光復會等組織,在日本東京發(fā)起組織了同盟會。這一消息,是由已加入同盟會的林文告知林森的。林森及福建旅滬學生會的會員們聽說后,都異常振奮。林森當即表示,學生會愿全盤接受孫中山的三民主義主張。在林文的介紹下,林森決定學生會集體加入同盟會。世居臺北大稻埕的臺省人士林薇閣,聞訊也在上海加入了同盟會組織。后來,他捐獻了3000日幣資助黃花崗起義。福建學生會集體加入同盟會后,同盟會在國內的力量空前壯大,福建學生會也如虎添翼,活動更加活躍,成為共和革命的溫床。
林森及學生會對于革命同志的支持總是不遺余力。福建武備學堂的學生何遂,因不滿洋人教師毆打中國學生,激于民族義憤,出手打傷了洋人,因而被學校開除。何遂無路可走,只好到上海江海關投奔林森。林森看何遂是個血性青年,又會武功,還懂點軍事,就介紹他到學生會員、時任新軍第九鎮(zhèn)軍官的林述慶處從軍。何遂在光復鎮(zhèn)江、南京之役中,都立有戰(zhàn)功。后來,林森又介紹何遂加入了同盟會,并送他到保定軍校繼續(xù)深造。
同盟會當時在國內還處于秘密狀態(tài),所以福建學生會的對外活動并不以同盟會的名義出現(xiàn),仍是以學生會的名義進行。
福建學生會加入同盟會不久,林森就與閩籍留日進步學生鄭祖蔭等人取得了聯(lián)系。隨之又派陳子范赴福州,聯(lián)絡了林森的三弟林為楨、莊翊楚等人,與福建學生會的負責人一道,在福州南臺大橋南端的上杭街商賈區(qū)一帶成立了一個“福州說報書社”(又稱“橋南社”),也就是福建學生會福州分會。一大批閩籍優(yōu)秀青年紛紛入會,成為福建的一股新生力量。同盟會的秘密支部就設在書社中。書社的主要活動方式是先匯集各地的報紙,有購買的,有會員從外地帶回的。由會員瀏覽后,再根據(jù)報紙上有利于革命的言論和新聞對外進行宣傳,每星期輪流上街進行演講。這樣,在開發(fā)民智、宣傳共和革命方面,福建與上海形成了遙相呼應之勢。
通過一段時間的積極活動,林森認為時機已經(jīng)成熟,遂聯(lián)合了福建其他的一些進步團體,如南社、益聞社等,在福州組織成立了同盟會福建支會,對外則用“丙辰俱樂部”的名稱。以鄭祖蔭為會長,林斯琛為總干事。
福建學生會的活動日益頻繁,影響也越來越大。1907年,林森回到福建。福建同盟會的負責人黃乃棠組織了隆重的歡迎大會。這個大會是秘密進行的,數(shù)十名同盟會員濟濟一堂。黃乃棠在會上致辭說:“林君在上海組織了福建學生會,聚東西洋及省內外福建學界名人于一堂,共同研究政治、社會、文化事業(yè),為改革中國作準備,其旨趣實堪為世人所崇。其關懷公益、嘉惠后進,其國而忘家,公而忘私,尤屬難能可貴?!秉S乃棠的一番話,博得了全場的熱烈掌聲。
林森這次回福州,領導學生會(同盟會)對于有關的對外交涉事件以及可能“喪失利權、玷辱國體者”,均出面力爭,還專門制定了本會的宗旨,提出了自己的主張,并付諸具體的行動。
關于福建省方面的有:法國福建礦務公司在福建開辦了延、建、邵三府之礦。福建學生會派人前往調查礦產(chǎn)。學生會為此支付了經(jīng)費120元,占到了全會極其微薄經(jīng)費的四分之一。經(jīng)努力后廢除了不合理的礦約;阻止了英國領事館謀奪福建省礦權的圖謀;阻止了法國人魏茨販賣華工事件;挫敗了日本人壟斷經(jīng)營自來水的陰謀;嚴責日商“三五公司”侮辱華民事件等等。
林森深知,要想推翻清政權,在軍事上一定要有所作為,首先要積蓄軍事力量。清政府在福建的軍事力量以海軍較為突出,閩籍的海軍將領在清政府海軍中服務的很多。所以,林森在這段時間里,特別注意與海軍人士加強聯(lián)絡,他以自己的聲望,不斷以鄉(xiāng)鄰和宗族的關系來同他們增進感情。由此,林森在閩籍的海軍將校中結交了不少朋友。
“潯陽閱書報社”
1909年,林森由上海調到江西九江海關擔任文牘。林森離滬后,上海的事務由陳子范和潘祖彝負責,并與林森保持了密切的聯(lián)系。
九江地處內地,有長江與下游相接。林森一到九江,就感到這里風氣閉塞,遠不如上海和福建開放,遂決定仍從宣傳入手。林森在九江海關服務期間,為了便于宣傳工作,租用了九江輪船碼頭八角坊附近的一所民房,成立了一個名為“潯陽閱書報社”的秘密機關,林森自任社長,廣東人吳鐵城任副社長,干事有邱于寄、林炳南、俞興根、吳子祥等人。林森經(jīng)常與羅大全、陳中瑞、徐秀鉤、蔡公時、吳照軒、俞醒更、張世膺、沈元齡等人秘密聚會,商討工作。成立報社的宗旨,即“極力倡導改革社會風氣”,而更深一層的目的就是為了宣傳共和革命。
“潯陽閱書報社”由林森與吳鐵城共同創(chuàng)建,副社長吳鐵城是林森在九江結識的一位摯友。
1911年,林森(前排左一)在福州潯陽閱書報社與同仁合影
在廬山牯嶺一個夏季的傍晚,林森與吳鐵城在牯嶺街上不期而遇。吳鐵城看到一位方形臉龐的中年人,唇下留有兩撇濃密的胡子,身著短袍,腳蹬一雙布鞋,很是精神。吳鐵城只覺得此人頗為不俗,就多看了他幾眼。恰好,林森也在注視他。四目相對,兩人就攀談了起來。
吳鐵城冒昧地問道:“老兄貴姓?來牯嶺多久了?”
林森答:“剛來幾天。敝姓林,還未就教。請問小兄弟尊姓?”
吳鐵城答:“姓吳,廣東人氏。這里風景不錯啊。請問府上哪里人?”
林森答:“福建。以前在上海江海關做事,最近才調到九江海關?!?/p>
就這么一聊,兩人竟談得十分投機。從廬山的風景,說到上下古今,不覺天色已晚。兩人一見如故,都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吳鐵城只覺得這位年長于自己的“老者”,不僅風度雍容和藹,而且胸懷才略。數(shù)日后,兩人才將各自的心曲和抱負一一展現(xiàn),吳鐵城方才得知林森是一革命黨人。這一年,林森已43歲,整整長吳20歲。吳鐵城當時哪里會想到,面前的這位“老者”日后會成為一國之元首。
“潯陽閱書報社”的木牌一掛,書報社就開張了。林森訂購了香港、上海等地的報紙刊物,有的內容相當進步,如《民吁》報、《民立》報,當時在國內很有影響。報紙送到或由會員從外地帶到九江后,由會員先看,然后再根據(jù)所要宣傳的內容,用紅筆在報紙上面濃圈密點勾勒出來,再貼到書報社外面的墻上,供人們閱讀。一段時間后,林森考慮到,九江識字的人還不多,就要求大家根據(jù)報上的內容,向路人作通俗的講解。書報社地處通衢,人來人往,用宣講的方法收效很好,又吸引了更多的人來旁聽。另外,書報社把人請到報社里任其閱讀,久而久之,經(jīng)常來看報的人都成了會員。就這樣,常來書報社的人越來越多,書報社同仁與九江地方的關系也越來越密切。
“潯陽閱書報社”的公開活動是進行社會改革的工作,如救濟貧困者,宣傳禁煙,勸導放足,提倡民眾講究清潔衛(wèi)生等。有一次,報社為了籌集救濟善款,準備公演一場白話劇。劇本由林森親自動筆撰寫,劇目叫《潯陽江頭》。接著,林森又主持舉行了胭脂山菊大會、甘棠湖賽船會。舉辦這些活動的目的,一是為了籌款,二是為社會服務,特別是為底層的民眾服務,以開發(fā)民智。林森還有一個潛在目的,就是利用活動,結納和吸收社會上的有為志士同仁,為反清積聚力量。當時的報社成員,有地方紳商、錢莊老板,有教育界人士,有新軍官佐,還有不少在洋行做事的職員。
因報社沒有經(jīng)費,林森以自己在海關的薪金作為報社的活動費。但他自己的生活卻十分儉樸,床榻是粗木釘成,衣褲常打著補丁。在林森的臥室里,有一件東西十分引人注目。一張案幾上,放著一只花瓶,瓶墊子就是清朝官吏官袍上剪下的一個補子。林森這么做,一來是表示對清政權的蔑視,二來表示與清政權徹底決裂的決心。
后來,報社得到不少同仁的資助,經(jīng)濟狀況才稍有緩解。不久,林森的五弟林長信也趕到九江協(xié)助林森的報社開展活動。
“棍斃鄉(xiāng)民”事件
江西湖口有一位叫余程發(fā)的鄉(xiāng)民,來到九江租界找一位在里面做活的親戚。鄉(xiāng)下人沒見過世面,初到城市,東摸西找轉昏了頭。正轉著時,忽然內急,卻找不著廁所,于是就以在農(nóng)村的習慣,尋一處人少的地方便溺起來。沒想到,被一個英國租界的印度巡捕發(fā)現(xiàn),他嘴里嘰哩咕嚕叫了一通,余程發(fā)也聽不懂他說些什么,加上又在便中,也不好回答。這個巡捕竟舉起警棍,朝余程發(fā)的頭上身上一頓亂打,竟將余程發(fā)打得頭破血流。余程發(fā)突遭襲擊,全身立刻縮成一團以保護自己,想喊救命竟沒喊出聲來,就倒在地上,一會就不動彈了。巡捕見狀仍不依不饒,又揮了幾棍才罷手。巡捕看看余程發(fā)不動了,這才有點慌了神,因人是死在了租界里,于是趕緊回去稟報。英國領事沃納一看出了人命,知道情況不妙。為了平息事端,免上法庭,這位領事私下里出錢欲將命案了結。他找到余程發(fā)的家屬,給了200元,要他家人盡快將尸首收棺,抬到西門外埋掉了事。余程發(fā)的家人不敢不依,又得了人家的200元錢,只好按英國領事的要求,答應盡快把事辦了。
此事傳遍了九江,林森的“潯陽閱書報社”也得知了情況。書報社成員個個義憤填膺,認為這不是一樁簡單的民事案件,事關“國權民命”,遂紛紛表示要為余家申冤,上法庭解決此案。林森派社員邱于寄找到余程發(fā)的親屬,告之愿為之申冤。余程發(fā)的親屬也答應了書報社的要求,退回了撫恤金。之后,余程發(fā)的親屬與書報社同仁一同前往德化縣,請求縣衙開棺驗尸。德化的縣令是福建人高彤,高彤詢問此案后,亦表示了義憤。于是,高彤親自帶了仵作,前往驗尸。
同時,書報社社員陳子范專門跑了一趟蕪湖,請了一位美籍醫(yī)生前來九江驗尸。林森為避免美醫(yī)與英國領事接觸,特意雇了一條小船,在距九江碼頭十幾里的地方就下了船,到一所教會學校居住。第二天,立即與美醫(yī)一同前往驗尸。因尸體保護較好,尚未腐爛。經(jīng)驗尸后,確認系因毆擊致傷而死,隨后就出具了驗尸證明。林森又派邱于寄專程赴上海,請了一位林森的朋友、美籍律師禮明,為余程發(fā)起訴。林森還發(fā)動九江商會等機構,聯(lián)名致電各級官府交涉懲兇。
很快,九江法庭正式開庭審訊此案。在庭上,英國領事沃納引經(jīng)據(jù)典,認為余程發(fā)系毆擊致死證據(jù)不足,不構成犯罪??胤綋?jù)理力爭,說中國和美國兩方面都出具了驗尸報告,證據(jù)確鑿。法庭審理后卻認為,案子是發(fā)生在英國租界中,中國方面不享有裁判權,遂將該案注銷。此事震動了江西。但清政府的江西巡撫根本就不肯為這事而得罪英國人,所以采取了不力爭、聽之任之的態(tài)度。
“潯陽閱書報社”的同仁們得知情況后,難平胸中的憤懣。林森同樣很氣憤,但他仍對大家說:“此事急不得,要慢慢來,大家不要喪失了信心,我們可以向倫敦法院上訴?!苯Y果,在證據(jù)確鑿的情況下,倫敦法院認定印度巡捕毆人致死有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英國領事沃納庇護下級,給予調職處分。雖然判得很輕,但中國方面畢竟是勝訴了。書報社的同仁們普遍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此案發(fā)生之后,國內輿論反響極為強烈,長江中下游一帶尤其如此,各界紛紛對英商加以抵制。英國“太古”、“怡和”兩大輪船公司的輪船無人乘坐,無貨運輸,成天空駛在長江航道上。也因為這一案件,使得“潯陽閱書報社”的聲譽日隆,影響大增。
策動九江光復
林森自到九江后,在進行宣傳工作的同時,更加注意發(fā)展武裝。這時,林森已經(jīng)意識到,用武力推翻清朝政權的時機已經(jīng)成熟。
1911年3月29日,廣州爆發(fā)了黃花崗起義。起義前,同盟會第十四支部長林文與林森密商,打算率所屬的武裝參加黃花崗舉事。因經(jīng)費不足,林森介紹林文向福建學生會會員、臺灣人林薇閣募集了經(jīng)費3000日金,并由林文派人專程去日本領取。3000日金到手后,林文即要求林覺民由東京返回福州,集合30多人一起趕赴廣州參加起義。起義中,林文、陳與焱、林覺民、林尹民、陳更新、方聲洞等福建志士同時遇難。在辛亥黃花崗一役的72烈士中,福建省人士占了19名,且大都是福建學生會成員。林文、林覺民、方聲洞等10人被稱之為“黃花十杰”。黃花崗起義后,福建學生會的許多中堅同志又血染沙場。林森得知這些消息后,很是悲痛,遂決心組織更多的行動為學生會的難友們復仇。
1911年,林森(右一)與吳鐵城(右二)在九江合影
由于革命黨在南方的起義一再遭受挫折,同盟會中部總會開始注意將革命的重心向長江流域一帶轉移,并著重在長江中下游積聚力量,發(fā)動新的武裝起義。位于中國中部戰(zhàn)略要地的九江,居長江中游,上接武漢,下通滬寧,信息靈通,風氣漸開。此時,經(jīng)林森等同盟會員的長期工作,起義的準備工作也日趨完備。林森立即與上海的陳子范、湖北的詹大悲取得了聯(lián)系,以便互相策應,一旦九江舉事,各地立即呼應。
當時,九江駐扎的清朝陸軍部隊有南京派來的新軍五十三標(標統(tǒng)馬毓寶)和南昌派來的新軍五十五標兩個營。此外,還有部分海軍艦只。
林森自到九江后,就利用工作關系,與九江商界建立了良好的關系。林森先在商界組織了一個軍事訓練班,將新軍五十三標的軍官請來充當教官,專門負責軍事訓練。林森借此機會與九江新軍官兵建立了良好的關系。林森要求“潯陽閱書報社”全體社員都參加軍訓,自己也同大家一道參加訓練。訓練班共辦了六個月,學員結業(yè)后,林森決定立即成立九江商團,以便適時策應長江流域的反清行動。“商團”的對外名義是護廠護產(chǎn)。有了這一合法的理由,林森就以“商團”的名義,成立了軍隊性質的武裝,暗地里進行較為正規(guī)的軍事訓練。
當時,九江除駐有清朝的陸軍外,在長江沿岸還駐扎了一支實力不弱的海軍。因近代中國海軍最早產(chǎn)生在東南沿海一帶,清朝最初的海軍學堂就設在福建閩江口的馬尾,因此,海軍中福建人很多。駐九江的海軍也是如此,從軍官到士兵,福建人占了相當大的比例。這是林森開展工作的一大有利條件。林森利用同鄉(xiāng)宗親的關系,與當?shù)睾\娙耸拷⒘藰O為密切的聯(lián)系,大批官兵開始傾向共和革命。這些,都為今后策反海軍起義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就在林森等人積極活動的同時,同盟會中部總會又派來了原趙聲的部下楊某來到九江進行運動,與新軍五十三標排長何燮桂以及下級軍官顧英、黃錦龍、丁仁杰、胡愛德等人取得了聯(lián)系,擬于10月6日(農(nóng)歷八月十五)與南昌工程營會同武昌方面同時發(fā)難。就在舉事的前夕,南昌方面帶來密函,稱清軍防范十分嚴密,根本無法動手,要等到力量壯大后再作行動。接著,武昌方面也傳來消息,革命黨人機關被破獲,暫時無法行動。
10月10日,武昌起義終于爆發(fā)。消息傳到九江后,全城到處人心惶惶。當?shù)貓蠹埖禽d消息,詭稱“武昌土匪起事,當日即可平復”。但革命黨人興奮異常,個個躍躍欲試。林森派人將武昌寄來的報紙貼在“潯陽閱書報社”的門口,并在報上將革命軍起義、建立民主國家等消息用紅筆框出,使其更加引人注目。九江民眾早就對清廷不滿,紛紛前來觀看,并奔走相告。九江人正是通過這些報紙得知了武昌起義的詳情,懂得了一些武昌起義的意義。
武昌起義后,江西巡撫馮汝揆接到清廷命令,立即調兵馳援武昌。當清軍的陸軍部隊行軍至九江等候上船前往武昌時,有的官兵來到城中,看到了貼在“潯陽閱書報社”門口的報紙。書報社的人看到這一情況,立即端出茶水、面巾招待過路官兵,還將武昌起義的真實情況相告,說武昌起義并不是土匪鬧事,起事者都是同你們一樣的新軍官兵。官兵們看到報紙,又聽這么一宣傳,回到部隊后,將此情況互相傳告。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導致全軍軍心動搖。結果,大部分官兵拒絕登輪前往武昌。江西巡撫馮汝揆急得沒法,只好將軍隊開回南昌?;厝ズ?,馮汝揆無法向清廷交差,引咎自殺。
馮軍一退走,林森、吳鐵城、羅大全、陳中瑞、吳照軒等人緊急密議,認為武昌已先行舉事,九江不能再等,要盡快響應。大家形成了一致意見,決定立即在九江舉行起義,并制訂計劃與新軍進行聯(lián)絡。就在這時,忽然又聽說湖南方面已經(jīng)響應武昌宣布獨立。林森馬上決定,立即策動九江新軍標統(tǒng)馬毓寶反正。馬毓寶早就與林森有默契,對反正之事也是持積極的態(tài)度。林森派曾在商團中任過軍事教官的五十三標管帶黃子卿四處聯(lián)絡。黃子卿向馬毓寶告知了林森的意圖,馬毓寶立即表示同意響應起義。黃子卿在得到了馬毓寶的首肯后,即刻奉命前往五十五標一營管帶范紹先、二營管帶黃煥章、三營管帶何振達的營地以及金雞坡炮臺司令徐世法處,通知于當晚舉事。
10月23日夜,岳師門外的金雞坡炮臺由炮目陳廷訓開炮三發(fā),接著就是一陣排槍。這是九江起義的正式信號。于是,城內道署衛(wèi)兵立即舉火響應,新軍各軍吹起了嘹亮的集合號。革命黨領導的商團武裝也趁勢響應。一時間,九江全城沸騰了。各軍士兵荷槍實彈,臂纏印有“同心協(xié)力”字樣的白布,吶喊著沖出營門,占領了各個要道關隘。九江道署傾刻間就被攻占。九江道、滿族人恒保倉皇逃入租界,又搭乘“隆和”輪逃往上海。至夜12時,新軍攻入九江府署,九江知府璞良被活捉。璞良見生存無望,遂向起義軍官兵說:“汝等排滿,璞乃滿人也,萬無生理。且吾食君之祿……”革命軍見其頑固不化,遂將其處死。當夜,九江全城光復。
第二天(24日)清晨時分,經(jīng)過一夜喧鬧的九江城才安靜下來。當人們走出家門時,映入眼簾的,是滿城飄揚的象征光復的白旗,尤以招商局碼頭豎立的一面青天白日旗更為醒目。全城到處貼滿了由林森及同仁們早就擬好的布告。僅一天工夫,九江軍、商、學各界全部掛出了白旗和青天白日旗。
九江光復后,隨即成立了九江軍政府,并按照同盟會中部總會的規(guī)定,九江升起了青天白日旗。大家公推馬毓寶擔任九江都督,林森為九江民政長,徐世法為駐潯炮臺統(tǒng)領,李明揚為湖口要塞司令。九江的起義,在林森等人的“擘劃部署”下,兵不血刃即大功告成,是自武昌起義后國內最成功的一次反清獨立行動。
九江光復后,南昌、安慶等重鎮(zhèn)尚在清軍手中。九江軍政府內部機構也不健全,馬毓寶雖然當上了都督,但意志并不堅定,仍有觀望的心態(tài),重要的表現(xiàn)就在于他遲遲不肯剪去發(fā)辮。軍政府軍官吳照軒、蔣群等人則強行剪去了馬毓寶頭上的辮子。同時,林森也協(xié)助馬毓寶改組了九江的軍政機構,將九江道署改為軍政分府,馬毓寶仍任都督,下設軍務、政務二部。軍務部由馬毓寶自兼,政務部由羅大全任部長,林森謙讓任副部長。后李烈鈞趕到九江,被任命為參謀部長。又公舉吳照軒為政治參議,蔣群為軍事參議,宛西庚為九江縣縣長。至此,九江的軍政機構全部成立。
策反清朝海軍的第一功臣
武昌起義、九江光復后,清政府為鎮(zhèn)壓革命黨人,派水陸兩路軍隊大舉南下武漢。清朝海軍二等提督、艦隊統(tǒng)制薩鎮(zhèn)冰率領海軍的強大艦隊,專程赴武漢馳援,其艦隊已經(jīng)駛抵武漢江面。身為海軍宿將的薩鎮(zhèn)冰聽說九江金雞坡炮臺已被革命軍占領后,心里很是不安:一旦彈藥糧草接濟不上,上海方面的補給線又在九江受阻,那整個艦隊將癱瘓在長江中,成為革命軍的活靶子。遂決定不執(zhí)行清朝政府的命令,采納了下屬將艦隊下駛九江的建議,并任命黃鐘瑛為臨時艦隊司令,帶領艦隊強行下駛。黃鐘瑛是“?;I”號巡洋艦管帶(艦長),福州人,與林森同庚,畢業(yè)于馬尾船政后學堂,曾在多艘艦艇任職,作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為人富有正義感,而且對清朝的統(tǒng)治一直不滿。
10月28日,黃鐘瑛率領艦隊浩浩蕩蕩地駛至九江江面,于清晨在江心拋錨泊駐。只見長江江面上煙霧繚繞,汽笛聲聲,全部軍艦炮彈入膛,士兵虎視眈眈。九江金雞坡炮臺的守軍也是嚴陣以待。雙方劍拔弩張,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清朝的艦隊分別是“?;I”號、“海容”號、“海琛”號巡洋艦(號稱清朝海軍“三大艦”),以及“楚同”、“楚有”、“楚謙”、“楚豫”、“江元”、“江亨”、“江利”、“江貞”江防炮艦,“湖鵬”、“湖鶚”魚雷快艇。三艘“?!弊痔栄惭笈?,均系德國制造。每艦裝備有克虜伯大炮11尊,口徑達10生的至15生的,威力相當大。是清朝海軍主力中的主力。
當清朝艦隊駛抵九江江面后,軍艦紛紛拋錨泊駐,按兵不動。這大大出乎九江守軍的預料,按當時海軍大炮的威力,九江全城已在海軍巡洋艦隊的火力射程范圍之內,就是炮艦,也能毀掉江邊幾條街。一旦動武,全城百姓將生靈涂炭,后果不堪設想。
雙方在九江江面對峙著,相互之間也沒有旗語聯(lián)絡。岸上金雞坡炮臺守軍不明白艦隊的意圖,就試射了幾炮,在“海容”艦附近激起了高高的水柱。這時,軍艦上才出現(xiàn)了旗語兵,發(fā)出了旗語信號。金雞坡炮臺守軍一看旗語內容,知道是對方愿意合作的信號。馬毓寶和李烈鈞立即下令停止炮擊,以觀察對方動態(tài)。因以往清軍在與革命黨人作戰(zhàn)時,經(jīng)常采用欺詐戰(zhàn)術,致使革命軍損失不小。九江方面將信將疑,生怕清朝海軍生出變故。林森得知后,自告奮勇表示愿上艦勸降。眾人多不放心,林森則以十分誠摯的口吻說:“森多年來一直與閩人海軍將領有來往,與薩提督是故交,艦上一定還有不少閩籍海軍官兵,我一上艦,定能與他們溝通關系。且黃鐘瑛與我是福州同鄉(xiāng),諸位大可不必擔心。此行必能成功?!?/p>
三人商量后,決定由林森與參謀龔少甫、吳鐵城(一說為卓仁機)一同前往。這三人是最為合適的人選。因海軍將校多為福建、廣東人,林森與龔少甫是福建人,林森帶他同往,是為了與海軍官兵拉同鄉(xiāng)關系時,有個同鄉(xiāng)做幫手。馬毓寶、李烈鈞與林森商議已定,三人遂乘上一條小艇,駛往江中,登上了“?;I”號軍艦。這時已是下午時分。
林森等三人一登上“?;I”軍艦,頓時鼓號齊鳴,海軍官兵們齊刷刷地列為兩隊,歡迎三人的到來。林森意外地發(fā)現(xiàn),旗艦“?;I”號主桅上的清朝黃龍旗已經(jīng)降下,只剩一根光光的旗桿。
各艦艦長很客氣地將林森等人迎入了艙中。林森等人先去見了薩鎮(zhèn)冰,略敘同鄉(xiāng)之誼,然后便出來與各位海軍將領交談。因林森是福建人,所以他說得最多。幾艘軍艦的管帶幾乎都是福建閩侯人,與林森一見如故。雙方一照面,林森并沒有說“反正”之類的話,只是說:“今晚專程請諸位到九江商會聯(lián)歡?!贝蠹椅钫勆鯕g。過了好一會,林森才向各艦長曉以民族大義,陳說利害,誠懇地勸說眾將領棄暗投明。林森言語十分誠懇,令人很是信服。
但一位艦長突然發(fā)問說:“今晨,我艦遭到炮擊,是何原因?”
林森答道:“清晨之事,確系一場誤會,幾乎破壞合作,貽害大局。經(jīng)了解我方有人確系意氣用事。但事情已經(jīng)過去,海陸軍應協(xié)力同心,再勿滋事?!闭f到此處,林森已是哽咽失聲。
“諸位不僅要為自己著想,更要為九江十數(shù)萬百姓考慮,一旦戰(zhàn)端開啟,九江城毀不說,守軍也要反抗,諸位在江中陣亡,家中一定還有家小,日后可如何生活?”說到動情處,林森幾乎是聲淚俱下。
林森最后說:“各位官佐不必擔心生活問題,你們的全部軍餉,均由九江商會解決,只要各位同意加入革命,一切都好商量。”
其實,黃鐘瑛等人早有反正的意圖,經(jīng)林森這么一說,各艦艦長都表示同意舉行起義加入革命軍。各艦官兵一向對“海容”艦長喜昌、“海琛”艦長榮治(一說為榮續(xù))不滿。此二人見已無法挽回局面,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黃鐘瑛也不過分為難他們,各艦長又不斷催促他們盡快離艦。二人只好搭乘一艘商輪前往上海,“海容”艦副長容升則跳江自殺為清廷殉職?!昂H荨迸灨遍L杜錫珪和“海琛”艦副長林耐庵立即升任艦長。提督薩鎮(zhèn)冰實際上“對清朝已殊為淡漠”,但又食清朝俸祿多年,感情上一時轉不過來,遂以年老昏花、不能擔當大任為由,向林森告辭。林森知道薩鎮(zhèn)冰有他的苦衷,亦不強求,只是好言相送。臨行前,薩鎮(zhèn)冰行使了最后一次提督指揮權,將旗艦“海容”號上的提督龍旗落下,由黃鐘瑛在“?;I”艦上升起司令旗以全權指揮。
降旗時,還有一段小插曲。當薩鎮(zhèn)冰下達命令后,降旗官立即按照通常的方法降下旗幟。當旗子就要降到旗桿底部時,突然墜到了甲板上,正巧被行走的幾個水兵踩在了腳下,薩鎮(zhèn)冰見狀十分不悅,臉色驟變,但又不便發(fā)作。這時,降旗官急忙上前去拾。正在此時,突起一陣大風,將薩鎮(zhèn)冰的這面提督旗刮到了江中,瞬間便無影無蹤了。薩鎮(zhèn)冰頓時呆若木雞,好半天都沒緩過神來。簡短的降旗儀式結束后,薩鎮(zhèn)冰離開了“海容”艦,轉登“江貞”艦,遂離艦隊而去。
時天色已晚,“海容”艦及其他艦艇上的官兵,都看到了從“江貞”艦發(fā)來的燈光信號:“我去矣。以后軍事,爾等各船艇好自為之,各自行動可也?!薄敖憽迸灠l(fā)完信號后,一艘前往上海的英商太古公司的輪船經(jīng)過這里,準備靠上碼頭?!敖憽迸灹⒓创蛐盘柦o該輪,命令該船停駛。待船靠近后,“江貞”艦放下舢板將薩鎮(zhèn)冰送上輪船。當晚,薩鎮(zhèn)冰在九江英國領署住了一夜。第二日(即10月29日),薩鎮(zhèn)冰化裝成商人,登上該輪前往上海。
英國公使朱爾典在致英國外交大臣格雷的一封電報中是這樣說的:“薩提督之艦隊,已全贊成革命,只薩提督一人,尚未變易初心,故其地位,不免危險,曾準其避入一英國兵艦,并在九江英領事署住宿一宵,旋由該處喬裝商人平安抵滬?!?/p>
“功在民國”
薩鎮(zhèn)冰走后,雙方繼續(xù)交談,且十分融洽。之后,林森等人又與黃鐘瑛等商討,決定成立海陸軍聯(lián)合委員會。當下,林森再次邀請各位艦長及軍官代表上岸聯(lián)歡,艦長們一口答應。林森先行下船,這時,黃鐘瑛下令旗艦發(fā)炮17發(fā)以示歡送。林森走后,各位艦長先后乘小艇上岸,林森在九江商會隆重設宴,對各位艦長參加革命表示熱烈歡迎。
沒想到,就在大功即將告成之際,卻節(jié)外生枝,差點功虧一簣。就在林森與各位艦長把酒言歡之時,九江都督馬毓寶卻密派炮臺司令戈克安等率人登上兵艦,將炮閂全部拆下,運到九江商會保管起來。在拆的過程中,與艦上官兵發(fā)生沖突,幾乎釀成大規(guī)模的火并。艦上人員立即報告了黃鐘瑛。黃鐘瑛有點激憤,認為既然海軍已經(jīng)起義,卸下了炮閂軍艦還能有什么作為?這是九江民軍方面對他們的不信任。當下欲罷宴返回艦上,準備與民軍作戰(zhàn)。林森一時有點不知所措,雙方十分尷尬,以至再次出現(xiàn)僵持的局面。李烈鈞見狀,當場力勸馬毓寶不能以武力解決問題,而應以“和”為上策。這時,林森趕緊出面,再次勸黃鐘瑛以大局為重,并以同鄉(xiāng)關系登臺,向各位福建同鄉(xiāng)進行發(fā)自肺腑的勸說,以緩和氣氛。林森說完,即請艦方代表上臺。但海軍方面怒氣未消,表示不愿上臺。經(jīng)林森再三勸解,才稍稍氣平。正在這時,上艦拆炮閂的戈克安怒氣沖沖地來到九江商會的宴會客廳。林森和李烈鈞立刻介紹雙方見面,林森用一口鄉(xiāng)音對黃鐘瑛和海軍艦長們說:“這實在是一場誤會,主要責任在我,是我們沒有協(xié)調好,我保證,再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了,我們一定妥為處理這件事,請大家入座再飲幾杯?!庇捎诹稚拇蠖龋p方均表示不作過多計較。在林森一番感人的發(fā)言后,黃鐘瑛登上講臺發(fā)言說:“此次赴潯,歷經(jīng)多少艱難險阻,始達到今天之舉義?,F(xiàn)武漢戰(zhàn)事方在危急,海軍亟應開赴前線,豈容發(fā)生不融洽情事?!痹谧T海軍將士聽畢,都泣不成聲。黃鐘瑛表示不再計較拆炮閂之事。雙方盡釋前嫌。
第二天,林森和李烈鈞即派人將全部炮閂送回軍艦。一場紛爭終告平息。林森事后才得知,因金雞坡炮臺分臺司令戈克安原在“海容”艦任三車(三管輪),后轉入陸軍任炮臺司令,與福建籍官兵素有積怨。恰逢“海容”艦停于江中,戈克安為前嫌而發(fā)炮。以后戈克安又稱“海容”艦私自啟碇試圖逃走,經(jīng)查實并無此事。
這件事以后,雙方配合融洽,再沒有出現(xiàn)爭執(zhí)。林森根據(jù)孫中山當年的指令,趕制了數(shù)十面青天白日旗送到艦上。黃鐘瑛為表示參加革命的誠意,當天就在全部軍艦上升起了青天白日旗,并向艦隊下達命令:每艘大艦撥出兩挺、小艦撥出一挺馬克沁機槍,沒有機槍的軍艦,則拿出步槍6至8支,連同配件,全部支援九江的陸軍部隊,以增強陸軍的實力。各艦均照辦不誤。
至此,清朝海軍的主力,除“海圻”號由程璧光率領赴英國參加觀禮外,其余三大艦及“四江”、“四楚”、“兩湖”等江防艦、魚雷艇,全部在九江起義。艦隊起義后,各艦艦長立即發(fā)出通電,要求清帝退位,以示與清政府的徹底決裂。
先后參加起義的艦長是:“?;I”艦長黃鐘瑛,“海容”艦長杜錫珪,“海琛”艦長林遠謨,“建威”(炮艦)艦鄭綸,“建武”艦(饒懷文),“楚同”艦何廣成,“楚有”艦朱聲崗,“楚謙”艦王光照,“楚豫”艦方佑生,“楚泰”艦馬鈺,“楚觀”艦吳振南,“江元”艦鄧家驊,“江亨”艦沈繼芳,“江利”艦朱天森,“江貞”艦周兆瑞,“飛鷹”(驅逐艦)艦林頌莊,以及一些魚雷快艇。這是民軍擁有的第一支海軍武裝,幾乎是清朝海軍的全部主力。至此,九江的海陸軍合為一軍,聲勢大振。
清朝海軍的起義,在長江中下游地區(qū)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不僅使革命黨的軍事實力大為增強,清朝政府也為之震懾。海軍起義截斷了清軍的水上給養(yǎng),迫使更多的艦艇起義,有力地支援了陸軍。各地光復、攻打清軍諸役中,均公認以海軍的支持最為有力。
九江光復和清朝海軍的起義,以林森斡旋最力,功勞自然首推林森。為此,九江市商會特地制作了一塊鐫有“功在民國”的匾額送給林森,以表示九江民眾對林森的感謝。此事一時在九江以至江西引起轟動。
聯(lián)絡各地起義
九江是緊接武漢的大商埠,襟江帶湖,為長江上的軍事重鎮(zhèn)。九江的光復,與武漢形成了犄角之勢。而長江中下游各地,于武昌光復后,雖多表示同情,但懾于清軍大舉南下,人心不定,觀望者甚眾。
九江一光復,革命軍方面聲勢大振,長江中下游各城市聲氣得已互通,相互得到鼓舞,并因九江的光復而加快了獨立的步伐。各地均知九江的海陸軍實力雄厚,遂紛紛派代表赴九江聯(lián)絡要求增援。
武漢方面在清軍壓力下,局勢十分危急。武昌軍政府派詹大悲、居正來到九江聯(lián)系,急切希望九江方面出兵增援。南昌方面獨立后,勢單力薄,也向九江方面告急。
為此,林森與李烈鈞等人召開了九江軍政府的緊急會議。會議決定,分幾路增援。派蔣作賓率一個支隊馳赴南昌增援,李烈鈞率兩個支隊及一支分艦隊赴安徽安慶,湯薌銘率“海容”艦為首的一支艦隊馳援武漢。其他前來要求增援的地區(qū),均給予經(jīng)濟上的援助,或答應出兵以鼓舞士氣。九江軍政府幾乎是傾巢出動,海軍艦隊全部啟錨。赴武漢方面的海軍艦艇主力上駛后,立即支援革命軍反擊馮國璋的北洋軍,并與北洋軍展開了激烈的炮戰(zhàn),“海容”艦巨炮給予清軍龜山炮臺以有力的打擊,清軍為之喪膽。當漢陽戰(zhàn)事告急時,林森則親自帶了兵餉和一支陸軍部隊,趕赴漢陽協(xié)助黃興策劃軍事。
九江光復后,江西各地均受到影響,紛紛起來響應。江西各地的新軍早已經(jīng)受到林森等同盟會員的策動。南昌新軍吳介璋,曾得力于林森的接洽,在九江軍政府的軍事、財政的支持下,于10月31日宣布獨立。江西軍政府宣告成立。
林森將江西的情況立即通知了上海方面。在上海的福建學生會成員陳子范等人馬上協(xié)助陳其美,于11月6日在上海舉義成功。陳子范根據(jù)林森先前與他聯(lián)系時的部署,與江道淇等革命黨人組織了敢死隊和籌餉隊,準備了炸彈趕赴鎮(zhèn)江支援林述慶起義。林述慶是福建閩侯人,清末時的職務是新軍第九鎮(zhèn)三十五標管帶,駐扎在江陰,也是福建學生會的中堅分子。當他接到福建學生會的指令后,立即將三十五、三十六標軍隊改編成鎮(zhèn)軍,自任鎮(zhèn)軍司令。隨后開拔前往鎮(zhèn)江駐扎,為進攻南京作準備。當林述慶所部開到鎮(zhèn)江后,因考慮人地生疏,兵力不足,猶豫再三不敢輕舉妄動。林森得知這一情況后,心急如焚,如鎮(zhèn)江不動,清朝重鎮(zhèn)南京就不能受到威脅。南京不光復,那么武昌、九江也將岌岌可危。林森立即派遣學生會成員林知淵趕往鎮(zhèn)江,敦促林述慶及時響應各方的起義,以形成聲勢。
林知淵接到林森的指示后,立即與其胞兄林知夏二人秘密往返于鎮(zhèn)江與上海間,幫助林述慶策劃舉事,促林述慶盡快起兵。到鎮(zhèn)江后,林知淵立即與林述慶面談,并告知了林森的意圖說:“上海已得到消息,馮國璋已由秦皇島用兵艦增運軍隊進入了長江,正上駛湖北增援。若鎮(zhèn)江舉事,可利用要塞炮臺將其軍艦擊毀或阻在長江下游,否則革命大局危在旦夕。幾日內,滬軍政府陳子范、江道淇自上海將送來15000元,并偕敢死隊40人帶炸彈來鎮(zhèn)江,經(jīng)費彈藥均可保無虞。由此,實力可大大增強。子超兄請你務必盡快起事?!绷质鰬c聞聽此言信心大增,決定立即舉行起義。
11月7日,林述慶率部在鎮(zhèn)江起義成功,鎮(zhèn)江隨之宣告光復。隨后,鎮(zhèn)軍作為江浙聯(lián)軍的主力,率先攻入南京,林述慶自任“寧軍都督”,并在清兩江總督署設立了林都督行轅。林述慶在光復南京之役中立有頭功。林森的密友、學生會會員楊韻珂在隨鎮(zhèn)軍攻打紫金山天保城之戰(zhàn)中壯烈犧牲。
九江光復的消息也傳到了福建。受到九江方面尤其是林森在九江主持起義的鼓舞,福建同盟會支部立即決定在福州起事。11月6日,同盟會領導的武備堂以及英華、格致學校的學生組織,組成了炸彈隊、洋槍隊,向旗兵發(fā)出了最后通牒,但旗兵拒絕投降。革命黨人遂于11月8日正式起義。數(shù)路人馬一起出擊,林森的四弟林為楨率洋槍隊攻占了各機關。至11日,旗兵戰(zhàn)敗投降。同盟會會員舉行了大會,公推孫道仁為福建都督。
江西、上海、鎮(zhèn)江、南京等地的光復,使長江中下游的獨立省份連成了一片,有力地支援了武昌軍政府,并對整個中國的革命形勢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形成了與清政府對峙的局面。
- 還有一種通行的說法,即林森此次從臺灣回到福建,是應孫中山的電召。但目前尚未發(fā)現(xiàn)有關文字資料。
- 即清朝文武官員們胸前表示官階大小的標記,上繡有各種圖案,如麒麟、仙鶴等。
- 即官府中專門檢驗命案死尸的人,類似今天的法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