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界最出名的“北陸”
命運向來奇妙,看似毫無規(guī)律,卻總能帶來驚喜,于無規(guī)律中藏著某些固定的法則。腹有詩書氣自華,讀過的書,閱過的人,走過的路,會在某一個時刻突然發(fā)揮作用,命運的橄欖枝也隨之拋來,原來所有的努力都沒有白費。
上天向來只垂青于有準備的人,而圣心學堂的孩子們,正在勤奮學習,以迎接上天的垂青。
他們期望學有所成,有一番建樹,也期望報效祖國,擔起大任。學生時代的陸小曼,努力地吸收知識,盡情地發(fā)揮自己的天分。她對未來沒什么規(guī)劃,也不需要固定的舞臺,她所到之處自然能受到萬眾矚目。她的芳名早已遠播,可是陸定仍不滿足。在他看來,陸小曼需要更大、更廣闊的空間,才能開闊眼界、增長見識,成為真正的社會名流。
當時圣心學堂需要挑出一名精通英文、法文的女孩參加接待外國使節(jié)的工作,陸小曼成了不二人選。一方面,陸小曼的優(yōu)秀早已盛名在外,又能嫻熟地運用英、法兩種語言與人交流。另一方面,陸定要為女兒爭取這個機會。在父母的支持下,陸小曼接受了這份工作,開始了她為期三年的外交翻譯生涯。
那時的陸小曼雖未滿二十歲,卻開始嘗試周旋于外交部的各個場合。她接待外賓,擔任翻譯,參加外交部舉辦的各種舞會。她進退自如,光芒四射,伴著燈影琴聲,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當時有文章這樣寫道:“陸小曼因精通英文、法文成為中國最早涉足外交領域的女性。她為中國外交第一人顧維鈞做助手時不滿十八歲,三年外交生涯中,不乏閃光之處,對國家尊嚴的維護,深得國內外友人的贊譽。顧維鈞曾當著陸定的面,對一位朋友說:‘陸建三(陸定,字建三)的面孔一點也不聰明,可是他女兒陸小曼小姐卻那樣漂亮、聰明。’”
陸小曼不只聰明漂亮,還伶俐機智。有一次在外交工作中,她陪同法國霞飛將軍檢閱儀仗隊,不承想隊形凌亂,動作不一,霞飛將軍檢閱完后,對中國的練兵方式提出了質疑,陸小曼聽完笑道:“因為您是當今世界上有名的英雄,大家見到您不由得激動,所以動作無法整齊。”
霞飛將軍聽完欣然一笑,陸小曼在玩笑間不僅稱贊了將軍的顯赫,又挽回了中國的面子。
她陪同外賓觀看文藝表演,外國人抱怨節(jié)目糟糕,達不到演出水準。陸小曼聽完十分生氣,毫不客氣地回敬道:“這是我們國家特有的節(jié)目,只是你們看不懂而已?!?/p>
外賓吃癟,只好聳聳肩對陸小曼一笑,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陸小曼知道來者是客,理應款待,可是對于不善者,她便現(xiàn)出怒目金剛相。只有這樣,才能讓外賓知道中國不好惹。不好惹、高傲,是陸小曼;眼媚身柔、圓滑珠潤、優(yōu)雅端莊,也是陸小曼。在外交場合,她硬氣、可攻可守、知進退、談笑有度、做事有方;在社交場合,她衣袂飄飄、嬌艷柔媚、風姿綽約。
當她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時,便已贏得了鮮花、掌聲、名譽。三年的外交生涯,讓她聲名大噪,成為一名真正的社交名媛。此后,她的日常生活不再是讀書、畫畫那么單調,而是充滿奢靡、浪漫。她似一個魔女,也像一朵罌粟花,所到之處奪人心魄,一顰一笑皆是迷人的風情。
不能怪她太過耀眼,誰讓她太過優(yōu)秀呢?她那么小,出身富貴,哪里懂得人間疾苦,錢為何物。
民國世界,風情萬種。不僅陸小曼出盡風頭,在大上海,還有一位這樣的大家閨秀,叫唐瑛。兩人一南一北,各領風騷,被稱為“南唐北陸”。
唐瑛多才多藝,嗓音甜美,學過舞蹈、英文、戲曲。她穿著考究而前衛(wèi),一直引領上海灘的時尚風潮。
與唐瑛相比,陸小曼并不奢華,甚至樸素了很多。她流傳下來的照片,大多簡單干凈,留一頭柔順的直發(fā),彎眼微笑,清清爽爽。她并非高不可攀,但氣質足夠令人仰望。提起唐瑛,不能不提她的精致考究;提及陸小曼,不能不提她的琴棋書畫。
每個女人都是一塊天然璞玉,有人是白玉,有人是翡翠,還有人是瑪瑙。材質不同,風采也不相同。廉價的瑪瑙沒必要活成昂貴的羊脂白玉、帝王翡翠,漢白玉也不用羨慕和田玉的出身。無論你是誰,好好打磨,精雕細琢,都能發(fā)揮價值,找到屬于自己的天地。
1924年,印度詩人泰戈爾來華,北京文學界特意在協(xié)和醫(yī)學院的禮堂為泰戈爾演出他的戲劇《齊德拉》。劇中,林徽因飾演女主角——公主齊德拉,徐志摩飾演愛神,而陸小曼則在禮堂門口發(fā)售演出說明書。
那時她并不知道,她與徐志摩日后會有一場浪漫的邂逅,也不知道他是喚醒她內心愛情的意中人。他們在人群中匆匆相視,又匆匆擦肩而過。他沒有看到她的美,她也還沒有領略他的才華。
此時,他的眼里只有林徽因,目光也只為她停留。
陸小曼也是美的。她站在門口,已是一幅天然畫卷。有一個叫趙森的年輕人回憶說:“在禮堂的外部,就數(shù)小曼一人最忙,進來一位遞上一冊說明書,同時收回一元大洋??此置δ_亂的情形,看她那瘦弱的身軀,苗條的腰肢,眉目若畫,梳一絲不亂的時式頭——彼時尚未剪發(fā)——斜插一枝鮮紅的花,美艷的體態(tài),輕嫩的喉嚨,滿面春風地招待來賓,那一種風雅宜人的樣子,真無怪乎被稱為第一美人?!?/p>
世人知道的陸小曼,住洋房,打牌跳舞,會客見友,唱戲喝酒,捧戲子,抽鴉片,卻極少有人領略過她像個女學生一樣清純可人、出水芙蓉的一面。
每個女子都經歷過這樣一段時光:滿面春風,回頭微笑,頭上插枝花,便可驚艷整個青春。只是,走著走著,我們就再不會笑了。人生有時候,就像陸小曼做外交工作時的一段經歷,某個特殊的時刻,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落寞。
一次中外交流的宴會上,陸小曼與外賓正談笑風生,突然聽到“啪”的一聲,在場所有人都被驚到,接著便是哄堂大笑。原來那聲突然的爆響,是外國人為了取樂,用煙頭點爆了中國孩子手里的氣球。
孩子嚇得哇哇大哭,大人卻被逗得哈哈大笑。陸小曼看了很生氣,拿起一支香煙,走到外國孩子身邊,彎腰下去,也點爆了他們的氣球,外國小孩子也被嚇得哇哇大哭,但在場所有人,再也沒有哄堂大笑。
盡管氣氛尷尬,但陸小曼像一切從未發(fā)生過一樣,回到友人身邊,與他們繼續(xù)聊天。
陸小曼雖然任性,卻有足夠的氣場。
她的氣場可以控制所有場面,可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人生。她是民國大紅大紫的“北陸”,她曾經風光一時,也曾風靡半世,她在年輕時抓住機會,給了自己一段風光人生,活出了所有女人理想的樣子,可是為什么愛情的命運,她沒抓住呢?
或許,我們都應該明白,命運的引線一旦點燃,只能剩下一聲嘆息、一陣落寞,不管我們轉身多么優(yōu)雅,眼里都會噙著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