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西太后坐輦索寶貝　袁世凱扶鑾回北京

朝歌叟曰：

1901年11月20日，袁世凱離山東巡撫之職，前去直隸上任，因天津還在八國聯(lián)軍之手，他行至高陽，接了護(hù)理直隸總督周馥送來的大印，便去保定走馬上任。他聽到慈禧要由西安回北京，途經(jīng)河南直隸，竭盡拍馬溜須之能事，把保定行宮布置得光彩奪目，五顏六色，勝過慈禧在北京的儲秀宮，好讓太后在這里多玩幾天。他還策馬到河南境為西太后賣官鬻爵，討寶稟銀獻(xiàn)計獻(xiàn)策，后又鳴鑼開道護(hù)送西太后進(jìn)京，真是慈禧太后的孝子賢孫。

這西太后以割地賠款之能事，八國聯(lián)軍未把她列入縱容義和團(tuán)的罪魁禍?zhǔn)准右試?yán)懲，這時她又威風(fēng)起來了。她把西逃沒被八國聯(lián)軍狩住，反說自己是“幸西”、“西狩”，而在返回北京時由陜西南部繞河南、直隸回北京說是視察陜、甘、晉、豫、冀等地民情吏治。一路上游玩古跡，索取奇珍異寶，標(biāo)價賣官掠取金銀。她要地方官打造龍車鳳輦，把逃時騾車當(dāng)做裝金銀的貨車。她要所經(jīng)州縣的官員接到上站送往下站。她走的路稱做御路，一律新土鋪平香水灑地。她聲言，回京后要根據(jù)各地官員的政績升一批、降一批、罷一批。意思是拿錢可升，錢多可高升，沒錢就罷。這大清國到這時本來就有捐官之舉，花錢捐個秀才、監(jiān)生，算你有了前程的資歷，蓋房子可安拱走獸；捐個同知，有缺時可混個縣令當(dāng)當(dāng)。但西太后的賣官又是更上一層樓，拿錢可買官，沒錢給你按個“莫須有”罪名，就罷了你。況這時大清朝無官不貪，誰身上還沒個黑星兒呢。沿路官員有想高升的拿錢，有的怕革職拿錢。故西太后從西安到北京一路走來，金銀弄了兩騾車，奇寶填滿了她的鳳輦。

慈禧太后西逃往返之中奇聞趣事劣跡太多，正史野史其他說部均有記載。但這是《袁世凱別傳》，故只把與袁世凱有關(guān)系的記其一二。

一日，他們來到洛陽地區(qū)登封縣附近，西太后在鑾駕內(nèi)心想：這登封縣雖不大，倒很出名，中岳嵩山，少林寺院，盡在其境，況那里黑龍?zhí)兜捏π纷畛雒尾慌獛紫潴π坊鼐┖蠼饨怵挕?/p>

她忙叫停下鑾駕，對袁世凱說：“為什么登封知縣不來迎駕？”

袁道：“因我們所取之道是臨近登封而不是登封，故未通知該縣?！?/p>

西太后道：“那你去傳喚該縣知縣，速來見我。”

袁世凱不敢怠慢，火速來到知縣家里，見一幼女，約有十來歲，長得天生麗質(zhì)，十分標(biāo)致，問其名，答曰“水香”，老袁心想：這小女子長大后定是國色天香。正在這時，那知縣出來，老袁說明來意之后，那知縣火速到來，見了太后，跪倒在地，口稱：“接駕來遲，罪該萬死?！?/p>

西太后戲說道：“你就是那草菅人命錯斷曹張蒼一案的登封知縣錢是理？”

知縣道：“奴才是知縣解八，不是錢是理?！?/p>

太后道：“你姓哪個蟹，是螃蟹的蟹？”

知縣道：“太后取笑了，奴才姓的不是螃蟹的蟹，是百家姓上‘于解應(yīng)宗’的解?！?/p>

太后道：“那我聽人說你叫八腳蟹，不是螃蟹的蟹，怎能有八腳呢？”

知縣道：“因小人好吃黑龍?zhí)兜捏π罚峙判械诎?，故我縣刁民給下官起的諢號叫我八腳蟹。”

西太后道：“老號難得，這不叫諢號，這叫做雅號。正因為你這個雅號，你才出名呢。你是何時接替錢是理當(dāng)上知縣的？”

知縣道：“太后又取笑了，那錢是理是編劇人編出來的，查這登封縣志上并沒有這錢是理，就拿我這個八腳蟹知縣來說吧，編書人今后還不知編到我哪個縣里呢？”

西太后道：“官吏調(diào)遷是哀家掌管著的，我叫你到哪里你就到哪里，弄好了我還想叫你當(dāng)個知府呢?！?/p>

知縣忙又叩頭道：“謝老佛爺栽培。”

西太后道：“聽你剛才說你好吃螃蟹，那像大蜘蛛一樣的東西有什么好吃呢？”

知縣道：“這螃蟹無論燒烤還是燉蒸，都有說不出的美味，比鱉還好吃呢?！?/p>

袁世凱心想：這小子，你說你這螃蟹好吃吧，非要詆貶鱉干嗎？便插嘴道：“解知縣，你說你這螃蟹好吃，你就馬上給太后老佛爺弄幾箱來，我們回京后也給你這登封縣揚揚名?！?/p>

知縣“喳”的一聲站了起來，說道：“小人馬上就去辦理?！?/p>

袁世凱道：“貴縣慢走，還有一事要曉喻給你，這次太后駕幸西安，回巡山西、河南、山東、直隸等地，發(fā)現(xiàn)貪官污吏太多，回京后要整頓吏治，升一批，罷一批，不知貴縣是想升還是待罷？”

知縣道：“下官賣了幾畝地才捐了這個芝麻官，怎不愿升呢，只是上任不久，又好吃螃蟹喝酒，現(xiàn)手里只有七八萬兩銀子，不知能謀個什么官。”

袁世凱道：“看看，你這大好前程都被你這螃蟹給斷送了。你回去把你夫人的私房錢拿出來，足十萬兩，我保你連升二級，弄個府官當(dāng)當(dāng)如何？”

八足蟹聽了，不敢怠慢，不少時搬來數(shù)箱螃蟹，交了十萬兩銀子。

一日，西太后一伙來到古都汴梁。知府送銀之后，太后心想，這相國寺乃大宋千年古寺，必有寶貝，便要去相國寺討寶。

相國寺主持智清迎客入殿，獻(xiàn)上香茶后合掌說道：“太后老佛爺，駕臨鄙寺，想是見鄙寺蕭條，要撥款重修寺院，再樹佛身，為百姓祈福吧？”太后還未開口，袁世凱便說道：“相國寺，相國寺，乃國相也，國相應(yīng)為朝廷出力謀劃，現(xiàn)在洋人侵華，百姓不安，你這相國寺應(yīng)拿出所藏珠寶，獻(xiàn)給老佛爺，好叫老佛爺用珠寶打發(fā)這洋人離開中國，怎么反叫老佛爺撥款重修寺院呢？”

智清聽了，略一沉思說道：“老衲愚昧，不知老佛爺來意，既如此，請老佛爺稍坐，待老衲取寶呈來?！?/p>

智清走出客殿，心想：我這寺院哪里有寶貝，就是有也不能獻(xiàn)給你這禍國殃民的老妖婆……

不多時，智清端來一桶黃土，里邊埋了幾塊姜，上面放了座泥塑如來古佛。

袁世凱問道：“這是何物？”

智清道：“這下面是一桶姜山，上面是佛爺，這叫做老佛爺穩(wěn)坐一統(tǒng)江山?！?/p>

西太后心想：這如來古佛可能是金的銀的或是玉的。便說：“那下邊的一統(tǒng)江山我不要了，我只要那佛爺?！?/p>

智清心想：這老乞婆，不要江山只要寶，可這古佛也不是寶。他忙把古佛呈上，就在西太后還未接住時他便松了手，撲通一聲，古佛落地，跌得粉碎。原來是觀音土塑的，上面涂了一層銅粉。

西太后大怒：“好你個智清，竟敢戲弄哀家?！?/p>

智清上前賠禮道：“老衲罪該萬死，只是老佛爺來得倉促，老衲無寶所獻(xiàn)，想那古佛，聽了老佛爺說不要下邊江山，才自愿粉身碎骨護(hù)這一統(tǒng)江山丟下來的。老佛爺要是要這泥塑如來古佛的話，老衲這便就去請塑匠，多塑幾尊相送。”

西太后無言可答，便同李蓮英、袁世凱一同走出這客殿，見這大雄寶殿上懸一“古汴名蘭”金字牌匾。袁世凱心想，乾隆帝時最能以文字獄治人，今日何不用乾隆故伎，整治一下這智清和尚。便向太后密奏道：“老佛爺，您的乳名不是叫蘭兒嗎？這匾上所寫蘭字是犯了您的諱，何不以犯諱治他的罪，看這刁和尚還有啥話可說?！?/p>

太后頓悟，便大聲喝道：“好你個智清和尚，竟敢私書金匾，犯哀家蘭字之諱，該當(dāng)何罪？”

智清道：“按歷朝帝王，哀家之制罪該凌遲；按大清帝國乾隆盛世留下的文字犯忌，應(yīng)禍滅九族，只是老衲是出家之人，已無六親九族，請?zhí)罄戏馉敯牙像奶幩浪懔?。?/p>

西太后看了一下四周，見有一清水池，便說道：“念你是個佛門弟子，給你個全尸，你就投這個池內(nèi)淹死吧?！?/p>

說時遲，那時快，這智清撲通一聲跳入池內(nèi)，從水底串到對岸，游了出來，說道：“水晶宮龍王和陰曹閻君都說這‘古汴名蘭’是乾隆爺三視江南時親筆所書，不是我的罪過?！?/p>

西太后聽了自覺沒趣，為了自下臺階，便又說道：“那你就把我那個蘭字去掉算啦?！?/p>

智清道：“回太后，我也是這樣請求閻君的，但在座的乾隆爺說，看哪個不孝兒孫敢改我的題字金匾?！?/p>

西太后聽了，明知智清暗罵自己，但也無話回答。

常說“欲治其罪，何患無辭”。況西太后是至高無上的人物，她絞盡腦汁搜尋智清的罪過……

她忽然有所發(fā)現(xiàn)地大聲呼嚎：“好你個智清和尚，治教不嚴(yán)縱使你的徒弟花和尚魯智深上梁山造反，危害國家安定，你可知罪？”

智清道：“那是相國寺第八代主持所為，而今我是第十六代主持，于我何干？”

西太后道：“你不就是那宋朝的智清長老，長生不老活到現(xiàn)在嗎？”

智清道：“老衲沒那樣大的德行與福分，看來老佛爺?shù)故侨酆?，是萬壽無疆的?！?/p>

西太后又討沒趣，便又辯道：“父債子還，夫債妻還，師債徒還，怎么與你無關(guān)？”

智清道：“照佛爺這么說，這魯智深原本是五臺山智真長老的弟子，順治爺是五臺山第十二代主持智真的弟子，按輩分算起來，順治爺?shù)故囚斨巧畹闹秾O玄弟子了，這債應(yīng)該由順治爺?shù)淖訉O還了?！?/p>

西太后未聽清楚智清長老說的輩分推算，她只知道清世祖順治確實在五臺山當(dāng)過和尚，其道號是人所未知的“智圣”，這好像是愛新覺羅皇家的一個短處。一談到此，西太后便感覺無法再與智清攤牌下去，但她心里不平衡，臉氣得像紫茄子一樣。

一日，西太后一伙來到湯陰，袁世凱問西太后是否游岳飛廟，看一下名勝古跡？太后嗔道：“岳飛是抗金名將，金是我大清帝國之前身，故岳飛是我的仇敵，何需看他。說實話，像秦檜、王氏、張俊、萬俟卨、吳三桂、洪承疇這樣的人才，是我們的朋友呢。”袁世凱自覺失落，又感羞慚——原來太后把我當(dāng)成心腹，我是秦檜一樣的人物。

來到古鄴漳河橋時，袁世凱晃見一人躲入橋下，疑是刺客，便命侍衛(wèi)將那人揪出，執(zhí)于太后駕前。那人自稱是鄴令西門豹后人，名叫西門文，因?qū)懥似母?，怕有不妥，到林州找文友修改。過橋時恰遇太后儀仗隊也過橋，怕驚圣駕，便躲入橋下。袁從他衣袋中搜出文稿，但見上寫著《游銅雀臺望古鄴十景賦》。

西太后看后便要去三臺游覽，袁世凱道：“這鄴城早已被隋文帝楊堅燒成灰燼，這小子是為顯他祖上治鄴之功德胡編亂謅的。”說著便劈頭打了西門文一巴掌。這一掌不要緊，把西門文的帽子打掉了，從里邊飛出幾張廢紙條來，上面寫的是古詩詞、楹聯(lián)一類的草稿，其中一條：

西后垂簾聽政——是愣頭鵝棲梧桐，鳳非鳳，乾坤倒懸。

光緒瀛臺狩獵——是餓蟠蛟躦污泥，龍非龍，國體不正。還有一條：

慈禧看罷，氣得像個噘嘴鱖婆，由于嘴里的假牙礙事，語重而字不清地喔喔喊道：“快!快!快把這小子就地處死!”

說時遲，那時快，袁世凱伸出他的鱉爪，把西門文投入了滾滾的漳河，是死是活，還要看西門文的運氣。

西太后的鑾輿隊又出發(fā)了。他們到邯鄲游趙武靈王叢臺，越順德看正定大塔，還是一路索要錢財不必細(xì)說。一日來到直隸首府保定，西太后在這里住了三日還不想離去。因這里是新任直隸總督袁世凱的督府，袁世凱待慈禧比待他親媽劉氏、嗣母牛氏還好呢。袁沒給其媽洗過腳，但這次卻自端香湯，給慈禧洗起腳來。在西太后啟程時，袁又拿出庫銀，給太后裝進(jìn)騾車之內(nèi)。

因保定府一帶近來又發(fā)生“掃清滅洋”的義和團(tuán)，慈禧啟鑾時，袁命他的“辣將軍”姜桂題率馬步炮隊，北上京畿一帶彈壓，生怕驚動“圣駕”，而袁親手扶鑾把慈禧送進(jìn)北京。

當(dāng)慈禧的車隊、鑾輿進(jìn)入北京貞順門時，陰險毒辣的慈禧太后，突然告訴給光緒說：“珍妃就死在這門內(nèi)的井里。”

光緒聞聽頓時昏厥在車輦之內(nèi)。欲知光緒是死是活，請看下回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