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年(丙午 光緒三十二年)
十四歲。
夏天考入順天中學(xué)堂讀書(在地安門外兵將局)。入中學(xué)學(xué)習(xí),智力乃見發(fā)達(dá);課業(yè)成績有在前三名者注13。先生說:“我記得從前讀書時,我和幾個同學(xué)注14自己做的功課,常常要比先生在教室里講的快很多。像英文還只講到五十頁,而我們自己就已經(jīng)讀到八十頁了。又像代數(shù),先生還不曾講到二次方程式,而我們自己的算草,就已經(jīng)演到二次方程式了。至于其他功課,自然更要容易做了。”注15“我是不注意國文方面的。國文講義照例不看,國文先生所講,我照例不聽,很少看中國舊書,但我國文作文成績還不錯,偶然亦被取為第一名。我總喜歡做翻案文章,不肯落俗套。有時能出奇制勝,有時亦多半失敗。一位七十歲的王老師十分惱恨我。他在我作文卷后批著:‘好惡拂人之性,災(zāi)必逮夫身?!髞硪晃环断壬p識我,他給我的批語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sup >注16
先生很早就有自己的人生思想。約十四歲光景,胸中已有了一價值標(biāo)準(zhǔn),時時評判一切人和一切事。凡事看它于人有沒有好處和其好處的大小。假使于群于己都沒有好處,就是一件要不得的事了。掉轉(zhuǎn)來,若于群于己都有頂大好處,便是天下第一等事。以此衡量一切并解釋一切,似乎無往不利。若思之偶有捍格窒礙,必輾轉(zhuǎn)求所以自圓其說者。先生說:“我這思想,顯然是受先父的啟發(fā)。先父雖讀儒書,服膺孔孟,實際上其思想和為人乃有極像墨家之處。他相信中國積弱全為念書人專務(wù)虛文,與事實隔得太遠(yuǎn)之所誤?!鴺?biāo)出‘務(wù)實’二字為討論任何問題之一貫的主張?!薄八谎砸粍又g到處流露貫徹。其大大影響到我,是不待言的?!薄拔覄t自少年時喜歡用深思。所以就由這里追究上去,究竟何謂‘有好處’?那便是追究‘利’和‘害’到底何所指?必欲分析它,確定它。于是就引到苦樂問題上來?!瓕τ诳鄻返难芯渴鞘刮疑钊胫袊寮?、印度佛家的鑰匙,頗為重要?!?sup >注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