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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民日報》1982年8月1日:國家科委發(fā)明評選委員會公告

師從張景中 作者:彭翕成 著


3.《人民日報》1982年8月1日:國家科委發(fā)明評選委員會公告

【新華社北京7月29日電】 國家科委發(fā)明評選委員會最近審查批準了35項發(fā)明?,F公告如下:

一等獎:高產抗病甘薯品種“徐薯18”(江蘇省徐州地區(qū)農業(yè)科學研究所盛家廉、袁寶忠、朱崇文)。

二等獎:

早熟、硬粒、大穗型玉米自交系“原武02”(山東省農科院原子能農業(yè)應用研究所胡世昌、王增貴、王長明、楊愛珠);

離心選礦機(云南錫業(yè)公司中心試驗所李季等);

共軛回轉式電火花精密加工新工藝系統(tǒng)(江南光學儀器廠孫昌樹、杜仁昌、濮業(yè)柏等);

安全、節(jié)能、低噪聲的木工電磁振動刨床和木材的電磁振動刨削工藝(新疆建設兵團二十一團曹培生,北京市木材工業(yè)研究所秦駿倫,中國科技大學張景中)。

這一年的國家發(fā)明獎總共35項,其中一等獎僅1項,二等獎也只4項,可見得到二等獎很不容易。張師對我說,當初報獎比較保守,只報了四等獎,后來初評時被提升為三等獎,復審又被提升為二等獎。

可能很多人對這些獲獎者都不太熟悉,那說一個大家都知道的。在此前一年,也就是1981年,第一個榮獲這項獎勵的特等獎的是袁隆平,獲獎成果是秈型雜交水稻。

從項目題目可看出,這些發(fā)明都和工農業(yè)生產緊密相關,能夠給人們的生產生活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這和現在某些靠包裝、靠玩概念得獎是完全不同的性質。這項發(fā)明具體的作用是什么呢?可看看下面的報道。

《新疆農墾科技》1982年第五期發(fā)表了題為《二十一團場曹培生在同行的幫助下,發(fā)明電磁振動刨床及刨削工藝榮獲國家二等獎》的報道,全文如下:

農二師二十一團場鐵木工廠技術員曹培生同志,從60年代后期開始研究電磁振動刨床問題,得到當時也在該場參加勞動的張景中同志(現為中國科技大學副教授)的幫助,以后又與北京木材研究所助理工程師秦駿倫合作,經過十多年的努力,發(fā)明了安全、節(jié)能、低噪聲的“木工電磁振動刨削工藝”,榮獲國家二等獎。

曹培生同志1961年在上海初中畢業(yè),自愿參加支邊建設,1966年在塔里木農墾大學水利系畢業(yè),被分配在二十一團場鐵木工廠任技術員。在工作中他深感傳統(tǒng)的木工電刨噪聲大、粉塵多,操作不安全,容易出事故。為了改變這一狀況,他就設想和研究電磁振動刨床,在同行的幫助和合作下,經過無數次的實踐和反復失敗、修改,終于制造成功。這種電磁振動刨床,能把木材刨得又光又滑,刨床的噪聲只有五十七分貝,相當于日光燈管輕微的聲量;能量消耗和同功效的老式刨床相比,節(jié)約五分之四,而且刨花整齊,可作裝飾用。特別是這種刨床在工作時極其安全。即使人手觸在刨床上,只有麻酥酥的感覺,不會發(fā)生絲毫傷害。據報道,有一位著名機械專家稱贊說:“這項發(fā)明,造福于工人階級,造福于人類?!庇捎诓芘嗌咀鞒隽酥卮筘暙I,已于1981年被晉升為工程師。

這篇報道是以曹培生為主角寫的,而網文《我知道和認識的學者——張景中和楊路》則是以張師為主角,記錄也更詳細。

成都《華西都市報》1998年1月7日頭版刊登了一條消息,張景中院士科研成果獲國家自然科學二等獎。

報道稱,這是四川省近年在基礎研究領域所獲得的最高級別的獎項。該項成果得到國內外專家的高度評價,被譽為是“自動推理領域近三十年來最重要的工作”,是“計算機發(fā)展處理幾何問題能力的道路上的里程碑?!?/p>

我知道張景中其人,是在70年代末,當時為了解支邊青年曹培生的一項發(fā)明“近共振型電磁振動刨”去信新疆焉耆生產建設兵團巴州21團,恰好在《計算數學學報》上看到張景中寫的一篇論文,落名新疆焉耆巴州21團。

不禁使我大吃一驚,想不到在如此蠻荒之地,人才輩出、藏龍臥虎。

1980年年底,在北京碰到小曹問起張景中。他講張景中系北大數學系學生,1957年被打成右派,發(fā)配新疆勞動改造。

當時中國數學界有一對黃金搭檔,十分有名,就是楊樂、張廣厚,巧的是落難的張景中也有一位搭檔叫楊路,也是右派,在四川大邑新源煤礦勞動教養(yǎng)。

在50年代,我們的科技界有一批精英被打成右派,離開了他們心愛的學校和科研崗位,但他們落難,畢竟還在不很偏僻的地方流浪,而張景中卻是在遠離城市,幾近蠻荒(發(fā)展水平,特別是科技知識的傳播)的新疆。

沒有資料,沒有信息,只有自己那一顆不曾停止思考的頭腦,一待就是二十余年,其艱辛和遇到的磨難是常人,乃至許多受磨難的人,都難以承受和想象的。

這種待遇,也落到了楊路的頭上(楊路當時在勞改煤礦,井下挖煤)。

小曹系上海支邊青年,新疆伊犁農墾大學畢業(yè),時任技術員,監(jiān)督張景中勞改?!拔母铩敝幸径匪啦换诟?、還在研究密電碼的張景中,小曹站出來為張說話。后張看小曹肯學習,建議他自學高等數學,由他輔導,所以小曹講張景中是他的老師。

小曹的第一項發(fā)明“近共振型電磁振動刨”,不久獲國家發(fā)明獎二等獎,第3發(fā)明人是張景中,第2發(fā)明人是一位南京林學院畢業(yè)姓秦的人。

“文革”結束后,張景中去了中科大工作,一年不到在國內刊物上發(fā)表了十余篇論文。他之所以到四川,和楊路有關。

走出勞改煤礦的楊路以及張景中都是四十歲左右的人了。除了事業(yè),個人問題也擺到了他們的面前。楊路在四川找了對象,又幫張景中介紹了對象。也就是說,張景中是以一位四川女婿的身份來四川的。

感謝這兩位女士,為四川留下了兩位英才。

來川后,張景中任中科院成都分院數理科學研究室主任,楊路任副主任。

1985年,張景中轉向幾何命題的機器證明,其算法的精巧表現在,用“486”電腦比國外的高檔電腦還快,且一舉解決了數千個命題的證明,取得了世界領先的成果。

1997年下半年,北大教授王選在《計算機世界報》上著文談到國內的基礎科學研究:一是從事基礎研究的人不多(忽視基礎研究);二是論文不少,但水平不高。衡量水平高低的一個指標,就是被國內外同行的引用率,這時他談到了計算機界的兩個人,其中之一就是張景中。

在我國,體育界的冠軍家喻戶曉,而科技界的冠軍卻無人知曉,要知道在我們這樣生產力低下的國家,科技界的冠軍,遠較體育冠軍難得多(不信我們可以數數看)。

像張景中院士這樣,安于清貧(在國外他就不會清貧)、歷經磨難、矢志不渝、埋頭基礎研究的知識分子不僅是中國知識分子的榜樣,也是國人學習的榜樣,這就是我建議寫寫張景中的初衷。

振興中華,新聞媒介義不容辭,我不但建議寫張景中,而且建議花更多的版面寫寫像張景中這樣的人和他們的精神。要知道在我們慶賀改革取得成功的時候,想一想我們的VCD是美國解碼芯片,飛利浦機芯;我們的空調再三強調系外國原裝壓縮機;而重慶的奧托還在談國產化率為80%時,作為中國人不知是啥滋味?

說句不中聽的話,12億人口的中國,在發(fā)展科技方面,不如三千萬人口的韓國,也不如三千萬人口同是中國人的臺灣,不汗顏嗎?

《華西都市報》重慶讀者陽關

1998年1月12日

這是一篇舊文,是當時寄給《華西都市報》的一封信,題目是《寫寫張景中》,寫于20世紀90年代,但今天讀來仍給人以啟迪。

我所知道和認識的學者,其可貴之處是對事業(yè)的“執(zhí)著,鍥而不舍,為此無怨無悔的付出”。

后來,張師與曹培生教授還合寫了《從數學教育到教育數學》。這雖然只是一本科普小書,但卻是張師幾十年數學思考的結晶,希望改革數學,讓數學變得更容易!

這本書后來多次重印,并出版了系列叢書?;诮逃龜祵W的理念,張師和同好者還組織成立了中國高等教育學會教育數學專業(yè)委員會。

這本書最早由四川教育出版社1989年出版,封面上署的是筆名:井中 沛生(中間沒有頓號,只用空格隔開)(見下圖)。結果若干年后,鬧出了笑話。某位研究者在論文中寫道:日本學者井中沛生先生所著《從數學教育到教育數學》思想深刻,發(fā)前人所未發(fā),乃我輩學習之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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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給張師看,笑著問:“您什么時候成了日本人了?”

張師無語,一笑了之。

這樣的事情不是個別的。某研究者鼓勵大家多看名著,這樣寫道:

很多數學大師,如華羅庚、陳省身、丘成桐等諸位先生,他們的著作需要花費較多的時間來精讀,最近看了丘成桐先生整理推薦的前輩數學家丘鎮(zhèn)英先生的《丘鎮(zhèn)英教授文集》,獲益匪淺。希望大家也看一看,即使剛開始的時候看得并不明白!

我看到這一段,大笑不止。一個人讀書少、無知,倒也罷了,偶爾和人吹吹牛也可以理解,他竟然敢寫在書上。他認為以丘成桐先生的眼光,整理推薦的書肯定是一流的數學著作,豈不知那是丘成桐父親的遺作。丘成桐先生為了紀念父親,還成立了“丘鎮(zhèn)英基金會”,用于資助世界頂尖數學家來華舉辦講座和從事學術研究。

可以肯定那人沒有看過《丘鎮(zhèn)英教授文集》,因為那書全部是文史哲學,根本不是數學著作。

這種現象在文史領域更為普遍。某些人為了顯示水平,在給人開書單時,會列一些自己都沒看過,但讓人感覺又很有檔次的書。這樣的做法,想露臉,卻一不留意露出屁股。

我大學時氣焰比較囂張。有一次在圖書館排隊借書(當時圖書館不是開架借書,讀者只能通過電腦查找索書號,交由工作人員代拿),前面一個同學是中文系的,正準備借《管錐編》,于是問道:“這書你也看得懂嗎?”他說:“我都看了幾遍了?!蔽伊ⅠR發(fā)飆:“你以為這是本小說啊,讀書人要懂得敬畏?!?/p>

《管錐編》是錢鐘書先生主要學術代表作之一。全書一百三十萬字,論述范圍由先秦迄于唐前。此書考論詞章及義理,打通時間、空間、語言、文化和學科的壁障,其間多有新說創(chuàng)見。書中引述四千位著作家的上萬種著作中的數萬條書證。該書主要使用文言文,除英語外竟還有法、西、德、拉丁語等。

現在回想起來,我不應該發(fā)脾氣。也許這位同學真的看了幾遍呢?;蛟S這位同學并不知此書的難度,聽聞其名,想翻看了解一下呢?我何必要一棒子把人打死。如果我當時推薦幾本容易讀懂的書給他,可能會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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