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給外祖父吃點歐味丹嗎？

一天晚上，克萊塞和外孫異常激動地回到家來，同往常一樣，神色有些詭秘。老波克蘭累了一整天，正坐在安樂椅上休息。他問了問外祖父帶著他的寶貝兒到哪里去了。當(dāng)然，他們是去布高尼府劇院看戲了。

“您怎么總是帶他看戲呢？”老波克蘭問道，“難道您要把他培養(yǎng)成戲子嗎？”

外祖父放下帽子，把手杖立到屋角，沉默了片刻說道：

“但愿上帝保佑他將來成為像貝爾洛斯那樣的好演員?！?/p>

這位宮廷室內(nèi)裝設(shè)商開口了。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問：外祖父說話是否當(dāng)真?？墒强巳R塞沒有說話，于是波克蘭自己展開了這個話題，而語氣中帶著諷刺。

照路易·克萊塞的意見，如果可以希望成為像貝爾洛斯那樣的丑角，那么為什么不走得更遠些呢？也可以步阿里松的后塵，在舞臺上裝腔作勢，為了讓市民們?nèi)烽_心，扮演可笑的做買賣的老太婆。何苦不像若德萊那樣，用點什么亂七八糟的白色涂到臉上，再粘上怪模怪樣的胡子呢？

總之不干別的事，去扮演傻瓜，沒有什么不可以的。這有什么呢，觀眾照樣每個人給十五個蘇！

對全巴黎都知道的這位宮廷室內(nèi)裝設(shè)商的長子來說，這可真是個不可思議的職業(yè)！有著國王侍從稱號的小巴蒂斯特·波克蘭先生，出現(xiàn)在臨時搭的戲臺上，鄰居們看見了該哈哈笑了！裝設(shè)商行會中的人也會笑破肚皮的！

“對不起，”克萊塞輕輕地說，“照您看來，劇院不該存在啦？”

后來弄明白了，原來波克蘭的話并沒有這個意思。劇院應(yīng)當(dāng)存在。甚至國王陛下也承認這點，連上帝都會讓劇院永存下去。布高尼府劇團被賜予了皇家劇團的稱號，這一切都很好。他本人——波克蘭在星期天也樂意去看戲。然而他應(yīng)該這樣說，戲劇是為了讓·巴蒂斯特·波克蘭而存在，卻不是相反。

波克蘭嚼著炸面包，喝著酒，數(shù)落著外祖父。

可以走得再遠些。先生，要知道不是每一個人都是貝爾洛斯，據(jù)說貝爾洛斯的一套西裝就值兩萬利弗爾，如果不能安排在國王陛下的劇團里，何不到集市上去演呢？可以說些最淫穢下流的笑話，做些輕薄低級的動作，何苦不去，何苦不去呢？……整條大街的人都要用手指戳你的！

“對不起，我是開玩笑，”波克蘭先生說道，“您當(dāng)然也是說笑話吧？”

然而不曉得外祖父是不是開玩笑，就像父親說這一大套時，不曉得小讓·巴蒂斯特想些什么一樣。

“克萊塞一家真是些怪人！”夜里，宮廷室內(nèi)裝設(shè)商在床上輾轉(zhuǎn)不眠，他思索著，“怎能在孩子面前說這些呢！不過對外祖父不便說，然而又應(yīng)當(dāng)說，這玩笑太不高明了！”

睡不著。這位宮廷裝設(shè)商兼侍從凝視著一片漆黑。哎呀，克萊塞一家人都是這樣的！故去的第一個妻子也是那樣充滿幻想地迷戀戲劇。可是這個老鬼都六十歲了！說實在的，真可笑！他真該吃點歐味丹，他立刻就會返老還童的！

為子女操心。照料店鋪。夜不能寐……

1. 利弗爾：法國舊時的貨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