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 緒言

革命元勛

章先生名炳麟，字枚叔，愛慕昆山顧炎武的為人，改名曰絳，別號太炎。是革命元勛，同時是國學(xué)大師。這個革命的意義是什么？只要一看那時代的背景，便可了然。先生以公元一八六八年（民國紀(jì)元前四四年，即清同治七年），生于浙江余杭縣東鄉(xiāng)，生年比國父小兩歲。那時候，正是中英締結(jié)不平等條約——《南京條約》后二十四年，英法聯(lián)軍攻破北京后八年，太平天國的運(yùn)動被消滅后四年。從里面看，清政府的腐敗一天厲害一天；從外面看，列強(qiáng)帝國主義的壓迫一天沉重一天。但是當(dāng)時士大夫們茍且偷安，懵然無覺。所謂優(yōu)秀分子者，也不過或言變法，或談立憲，議論紛紛，徒亂一般人民的視聽。自從先生以歷史民族之義提倡光復(fù)，“首正大義，截斷眾流”，又和國父相見定交，同謀革命，先生的文字鼓吹的力量，特別來得閎大壯美。因之遭逮捕，入幽牢，百折不撓，九死無悔，而后國民感慕，翕然從風(fēng)。其于民國艱難締造之功，國父而外，實為第一，所以稱之曰革命元勛。

章太炎

國學(xué)大師

至于章先生學(xué)術(shù)之大，也是前無古人。試看有清一代的學(xué)術(shù)，惟有語言文字之學(xué)，就是所謂“小學(xué)”，的確超軼前賢，光芒萬丈，其余多是不振。其原因就在滿洲入關(guān)以后，用種種兇暴陰險的手段來消滅我們漢族的民族意識。我們看了足以驚心動魄，例如興文字獄呀，焚書呀，刪改古書呀，民多忌諱，所以歌詩、文史趨于枯窳；愚民策行，所以經(jīng)世實用之學(xué)也復(fù)衰竭不堪。使一般聰慧的讀書人，都只好鉆入故紙堆中做那考據(jù)訓(xùn)詁的學(xué)問。獨(dú)有先生出類拔萃，雖則他的入手工夫也是在小學(xué)，然而以樸學(xué)立根基，以玄學(xué)致廣大，批判文化，獨(dú)具慧眼，凡古今政俗的消息，社會文野的情狀，中、印圣哲的義諦，東西學(xué)人的所說，莫不察其利病，識其流變，觀其會通，窮其指歸?！扒лd之秘，睹于一曙”。這種絕詣，在清代三百年學(xué)術(shù)史中沒有第二個人，所以稱之曰國學(xué)大師。

中華民國國名的解釋

章先生的地位，無論在中國學(xué)術(shù)史上，或在中國革命史上都是卓絕的。我們有國父和先生才有革命，有革命才有“中華民國”。要曉得我們的中華民國之稱，尚系發(fā)源于先生的《中華民國解》?，F(xiàn)在錄一節(jié)如下：

中國之名，別于四裔而為言。印度亦稱摩伽陀為中國，日本亦稱山陽為中國，此本非漢土所獨(dú)有者。就漢土言漢土，則中國之名，以先漢郡縣為界。然印度、日本之言中國者，舉土中以對邊郡；漢土之言中國者，舉領(lǐng)域以對異邦，此其名實相殊之處。諸華之名，因其民族初至之地而為言。世言昆侖為華國者，特以他事比擬得之。中國前皇曾都昆侖以否，史無明征，不足引以為質(zhì)。然神靈之胄自西方來，以雍、梁二州為根本。宓犧生成紀(jì)，神農(nóng)產(chǎn)姜水，黃帝宅橋山，是皆雍州之地。高陽起于若水，高辛起于江水，舜居西城（原注：據(jù)《世本》，西城為漢中郡屬縣，故公孫尼，子言舜牧羊于漢陽。據(jù)《地理志》，漢中郡褒中縣有漢陽鄉(xiāng)），禹生石紐，是皆梁州之地。觀其帝王所產(chǎn)，而知民族奧區(qū)，斯為根極。雍州之地，東南至于華陰而止；梁州之地，東北至于華陽而止。就華山以定限，名其國土曰華，則緣起如是也。其后人跡所至，遍及九州。至于秦、漢，則朝鮮、越南皆為華民耕稼之鄉(xiāng)，華之名于是始廣。華本國名，非種族之號。然今世已為通語，世稱山東人為侉子者，侉即華之遺言矣。正言種族，宜就夏稱。《說文》云：“夏，中國人也?！薄靶U夷猾夏”，《帝典》已有其文，知不起于夏后之世。或言遠(yuǎn)因大夏，此亦與昆侖華國同類。質(zhì)以史書，夏之為名，實因夏水而得。是水或謂之夏，或謂之漢，或謂之漾，或謂之沔，凡皆小別互名；本出武都，至漢中而始盛，地在雍、梁之際。因水以為族名，猶生姬水者之氏姬，生姜水者之氏姜也。夏本族名，非邦國之號，是故得言諸夏。其后因族命地，而關(guān)東亦以東夏著。下逮劉季，撫有九共，與匈奴、西域相卻倚，聲教遠(yuǎn)暨，復(fù)受漢族之稱。此雖近起一王，不為典要。然漢家建國，自受封漢中始，于夏水則為同地，于華陽則為同州，用為通稱，適與本名符會。是故華云，夏云，漢云，隨舉一名，互攝三義。建漢名以為族，而邦國之義斯在。建華名以為國，而種族之義亦在。此中華民國之所以謚。（《太炎文錄·別錄卷一》）

由此可知華是國名，源于華山。雍、梁二州，中間以華山山脈為界（秦嶺山脈應(yīng)正名為華山山脈）。我們的祖先開國，本以這二州做根據(jù)。故就華山山脈以定方位，而名其國土曰華。夏是族名，說文訓(xùn)中國之人。因為本是族名，并非邦國之號，所以得稱諸夏。

國父說過：“民族主義就是國族主義，在中國是適當(dāng)?shù)模谕鈬悴贿m當(dāng)。”這句遺訓(xùn)，于今于古，都是恰當(dāng)?shù)?。我們從古以來，自稱華夏。華夏二字連稱，便可作為國父所說“民族主義就是國族主義”的一個實證。又得先生這樣明白的解釋，使人豁然貫通，真可謂之“相得益彰”。

國父孫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