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歲到30歲之間，是一個很擰巴的過程，可能在這之前你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會變成另外一個樣子，還以為自己是二十出頭的女孩子，但確確實實時間到了。

其實你不用跟任何人比，最最珍貴的是你自己

1

我的日語老師叫優(yōu)澤，我們都喊他小澤老師。

如果你在路上遇見這位小澤老師，可能完全不會被面貌普普通通的他吸引。

但是！如果你上過小澤老師的課或稍稍與他有丁點接觸，你就會被他的魅力所打動。魅力？對，就是魅力！看到他你就覺得很開心！聽到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想大點頭！只要他在什么問題都可以搞定！他舉手投足，都能讓周圍的風(fēng)跟著飄逸起來！

啊，我可沒有暗戀上他（肯定有喜歡的成分在），因為班里每個女孩子都是這么想的！而我也是在遇見小澤老師之后，才真正明白什么叫“魅力”。

其實小澤老師一點都不帥氣，唉，臉上還有青春期過后留下的痘痕，個頭也不是很高。但他不僅人干凈利索，而且教日語的過程條理清晰，還能在黑板上把重點用漫畫的方式畫出來，讓我們這些基礎(chǔ)為零又愛玩的笨家伙們一下子就記住了。

雖然是個單身男士，穿著可老講究了，毛衣不會是普通的麻花毛衣，領(lǐng)子處總得有點樣式，襯衫每天都換洗，他還常年健身，雖然個子不高但寬松衣服下肌肉的輪廓彌補了男子氣概，讓人想去摸摸。

說話時總是溫溫柔柔面帶笑意，一看到他就心情大爽，什么煩惱的事情都忘了。

最最值得敬佩的是他做什么都有準備，我們的課程安排在寒假期間，每天晚上七點開始，九點半結(jié)束，不論是下雪天還是嚴重的霧霾天，小澤老師永遠都比我們早到半個小時，提前把知識點謄到黑板上，然后坐在教室前邊喝茶邊等從北京四面八方匆匆趕來的學(xué)員。

就是這個自律性強且具有專業(yè)技能的小澤老師，除了外貌不出色，其他一切都出色得要命，班里的女生暗地里都想嫁給他，Of Course，也包括我。

2

時間過得很快，半年后結(jié)業(yè)的時候，我們班三十二個人竟然全通過了考試。后來才聽說，不知道是學(xué)生用心學(xué)還是小澤老師真的很幸運，凡是他帶的班級幾乎每一屆都全過，從2011年從業(yè)以來到2016年，沒有一屆失過手！更有很多人上完他的課后又介紹來了一幫人。

我想如果小澤老師去劫銀行，肯定也能干一大票！

成績出來的那天，我們十幾個人浩浩蕩蕩去了五道口的流氓村吃韓國烤肉，好像從冬天到夏初，每一次上課的日子都和現(xiàn)在一樣開心，只不過大家第一次坐在狹窄的桌子旁聊的不是日語，而是每個人的狀況，當然更多的問題都指向小澤老師。肯定得是小澤老師了，我對其他臉上長痘痘的男生不感興趣，除了長痘痘，啥都不長。

“小澤老師，感覺您天生就是教日語的人吶，為什么您教得這么好這么成功呢？”這句話是我昨天晚上想好的，還沒來得及拍馬屁，就被某X紅給說了。

小澤老師雖然沒有喝太多酒，但臉也微微發(fā)紅，在嘈雜中，他說話依舊那么耐心溫和。

“我也不是天生教日語的，但如果不是遇到了日語，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某個廠子里打工?！?/p>

“打工？怎么會？”

3

“瞧見沒？我臉上的痘痘，現(xiàn)在想起來全是因為內(nèi)心里淤積了太多的妒忌和不滿。上學(xué)的時候我可是有名的大笨蛋，幾乎每次考試都墊底?！?/p>

“但是您不是不努力的人啊?！眲e人說的。

“對啊對啊?！蔽艺f的。

“您每次講課都做了很充分的準備。”又是別人說的。

“對啊對啊?！边€是我說的。

女孩子嘰嘰喳喳，都搶著說話。我好像只能“對呀對呀”“對啊對啊”“是啊是啊”。

“也不是不努力啦，是怎么學(xué)都學(xué)不會，數(shù)學(xué)一看就蒙頭，物理小球一轉(zhuǎn)就暈圈，化學(xué)一實驗就傻臉，生物一解剖就想吐。后來分科，成績稍微好一點，能背的知識點都會背，但高考數(shù)學(xué)連50分都不到?！?/p>

齊刷刷的眼睛，都盯著在幫我們放肉的小澤老師，肉放到鐵盤上，刺啦刺啦，瞬間紅色變成乳白色，還打了卷，“那時候我就像這肉，備受煎熬啊?！?/p>

小澤老師往肉上撒了點孜然料，我們被他逗樂了。但誰都顧不得吃，只想聽小澤老師為什么后來會考上北大，還是早稻田提前錄取生。據(jù)我們了解，小澤老師來自甘肅一個很偏遠很偏遠的黃土坡上，他還經(jīng)常給我們講小時候為了取水，一個人趕著牛車走好幾公里。

“高考完就上了所普通的專科學(xué)校，學(xué)的也不是日語，而是工商管理。我對工商管理也不感冒啊，在大一上半學(xué)期快結(jié)束的時候突然從路上撿到日語韓語短期學(xué)習(xí)班的宣傳單，就用回家的火車票錢報了名，那年寒假也沒回家，火車票太貴了。再后來就發(fā)現(xiàn)我對語言比別人有特殊的敏感，學(xué)得很快。大二的時候我就申請了轉(zhuǎn)系，學(xué)校不給批，因為轉(zhuǎn)系的機會已經(jīng)過去了，但我堅持要轉(zhuǎn)系，我記得當時天天往校領(lǐng)導(dǎo)辦公室跑，還給外語學(xué)院的院長寫信，跑了幾個月，外語學(xué)院的院長在收到我第二十幾封信后終于同意了。”

“然后命運就被改變啦？”這是我問的唯一一句話，嘴里還銜著一大口烤蘑菇，蘑菇汁“刺啦”一下噴到了鼻子尖。

“可以這么說啦。考研的時候考到了北大，為了緩解生活壓力給你們這些小孩兒教課，后來有早稻田大學(xué)的申請名額，就順便申請了一下?！?/p>

4

所有人都像被雷劈了一樣，呆呆地盯著這個在機構(gòu)里神一樣存在的老師，雖然還在念書但掙的錢卻比我們這些上班族多得多，當我們贊嘆他有學(xué)日語的天分，老天開眼讓他人生有神轉(zhuǎn)折時，小澤老師一臉嚴肅地說，“哪里有什么天分，我學(xué)日語的時候也是背到晚上一兩點，第二天很早就起床在校園里背書。只不過因為我對日語比別人稍微順手，又真心熱愛，所以才有了今天。但你們可能不知道在遇到日語之前，我有多自卑，以為自己什么都干不了，為什么別人會做一道很簡單的數(shù)學(xué)題，我自己腦袋撞破都不會，那種深深的自卑感壓得我不敢和任何人說話，總感覺自己低人一等，走路時也總低著頭?！?/p>

說完，他遞給我一張餐巾紙，我傻傻地接了過去，握著，沒想起來擦，直到出門的時候小澤老師又遞來一張餐巾紙，指了指我的鼻子。

呃，你們還是接著聽小澤老師怎么說的吧：

“遇到日語之后，那種‘原來我活著還有意義呀’的感覺就來了。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心境慢慢也平和了，不會憤世嫉俗，也不會怨天尤人，每天都活得很踏實?！?/p>

“其實上天賜予每個人的天賦都不一樣，沒必要羨慕別人，也不要和別人攀比，真正要做的是低頭去找自己喜歡的那件事，自己擅長的那件事?？傆幸惶炷銜c眾不同?！?/p>

小澤老師打開了話匣子，喝完一杯又一杯。

“只要你找到了自己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地方，這時不論你站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會自卑，因為你手心里也有別人沒有的。就像一名鐵匠，能做出江湖所有人都想得到的寶刀，木匠能做出皇家雕刻，理發(fā)師傅能幾分鐘設(shè)計出時髦發(fā)型，他們把自己的那份天賦用努力和付出發(fā)揮到極致，最終都會成為江湖上的一個傳說，即便站在國王面前都無半點自卑?！?/p>

“對，你要找到喜歡的事情，然后成為一個傳奇?！?/p>

嘻嘻嘻，這些話說得真好，哪天一定要抄襲到自己的文章里！

（你應(yīng)該，什么都沒聽見吧）

5

那頓散伙飯吃完后，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小澤老師了，從他朋友圈里看到他仍然在教書，今年年初在日本有了人生第一套房產(chǎn)，也開辦了自己的日語學(xué)習(xí)班，同時他還在自學(xué)法語。

我每天默默在為他朋友圈點贊。他說的那些話，不管是酒氣話，還是真心話，都印在了我的心里。每當走在擁擠的人潮中，瞧著平凡普通的人生過不下去，絕望到一無是處時，我就會想到他。

我們降生在這個世上沒有太多差別，沒有誰比誰高貴，窮人可以變成富人，富人也會變成窮人，每天都有墮落每天也都有傳奇。但活到最后，人與人確實有了天與地的差別，是什么造成了天與地的差別呢？

毛姆在《作家筆記》里講到夏威夷島上的人年輕時很漂亮，眼睛大，嘴唇厚實性感，女孩子苗條優(yōu)雅，男孩子身材高大勻稱，但他們一上了年紀就發(fā)胖，變得像發(fā)胖的丑猴子。分析原因時，毛姆用了一句比較狠的話，“或許人只有被思想、活力和激情塑造出性格，上了年紀才會美麗。夏威夷人一直過著純動物式的生活，他們年老之后便又恢復(fù)了動物的模樣。”

是思想、活力、激情，還有熱愛的事物，把靈魂駐到身體里。

每個人來到這個世上都有他的意義，你不用擔心自己的渺小，也不用為自己的笨拙抓頭撓腮，上天肯定有他的指示，關(guān)鍵是你要去找自己的使命，一天找不到?jīng)]關(guān)系，一年找不到?jīng)]關(guān)系，甚至半生找不到都沒關(guān)系。我們自卑沒關(guān)系，苦惱也沒關(guān)系，關(guān)鍵是不要放棄尋找自己的使命。使命是什么？使命就是獨特的屬于你存在的意義。

從現(xiàn)在這一刻起，你要在每天晚上睡覺前，問問自己，去找一找，活著的使命是什么。

也許從你開始找的那一刻起，生命便開始變得不同了，雖然掙扎苦惱，但逆流而上時會讓你變成不斷學(xué)習(xí)的八爪魚（我一個小姐妹的貼切形容，此處有抄襲），你會抓住任何一個學(xué)習(xí)的機會提升自己，為了找尋到而不斷汲取，你不會再羨慕任何人，也不會再有自卑感。不平衡、善妒、易猜疑等等心理障礙也會隨著自我不斷提升自動改變。

這也是為什么段位越高的人越寬容，越成功的人越從容，生命越開闊。他們度過了一段艱難的找尋期并慢慢沉淀了自己，也在找尋的路上明白了“眾生平等”的真正含義。說眾生平等，是因為我們都有一顆種子——可以讓生命發(fā)芽長大發(fā)揮極大潛能的種子。你要找到你的種子，然后好好守護與栽培，付出安靜的努力，心態(tài)變得和緩，日子變得踏實，生命有了力量，性格里也會生出因熱愛而產(chǎn)生的魅力，即便站到國王面前，你也是尊貴的。

真的，你不必羨慕任何人，跟任何人比，最最珍貴的是你自己。

祝愿你能將生命變得寬廣開闊起來。

你會找一個什么樣的人？

1

鮮口菇和羅勒葉，混灰色和鮮綠色，懶散地躺在盤繞交錯的淺黃色意面上，一杯白水，停在木質(zhì)托盤旁。

我們等焗飯。

三分鐘后，焗飯送了上來，土豆、西紅柿、彩椒混合芝士，外加一杯檸檬白水。刀叉擦凈，攪動。

這是一家素食餐廳，每日經(jīng)過，今天第一次走進來。

飯剛開動，對面同事問：

“你想過沒有，將來會找什么樣的人結(jié)婚？”

我怔了怔，米飯有點硬。把那口飯咽下去，又向窗外望了望，噴水池邊正在放水霧，今日是周六，住附近小區(qū)的家人休息日帶孩子來底鋪餐廳吃午飯。孩子追著水霧跑。水霧一噴到身上，那些四五歲的男孩子就會尖叫。隔著玻璃，我聽不到。

“沒?！蔽遗み^頭沖她笑。

同事叫梔子，很少把身邊現(xiàn)實生活著的人寫進文章里，一是怕冒犯別人，二是怕被冒犯，太熟悉的人知道后，記錄成窺見。不好。

找一個什么樣的人結(jié)婚？

想過，曾經(jīng)還規(guī)劃過，甚至還畫出了身高長相以及對音帶發(fā)聲都做了規(guī)定，穿衣打扮的品位某些底線不能犯，花襯衫、金項鏈、大金牙、隨地吐痰以及任何大紅色衣服都是禁忌，但現(xiàn)在不會想，也覺得荒謬。

“想想呢？”她笑著問我。

我們是同事，關(guān)系又不止于同事，來公司的第一天，黃昏下班時她在走廊里拽住我，叫出我的名字，我們的關(guān)系就超越了同事范圍。幾乎每周六，倆人都會走一些距離選一家西餐廳，慢慢悠悠吃一會兒午餐，談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她也會分享很多人生經(jīng)驗給我。

“嗯……通透吧?！?/p>

“希望他是通透的人，經(jīng)歷過很多世事仍寬容大度，不管對他人還是自己都存有溫和與善意，此外精神上要保持一定的高度，不能俗，俗是大惡，要有充足的物質(zhì)基礎(chǔ)，不是給我，而是充足的物質(zhì)基礎(chǔ)本身是優(yōu)秀的證明，他要有掙錢的能力但不要在乎錢，把錢攥得太緊，常常掛在嘴邊，這也是不寬容大度。我希望我先生有某種厚度?！?/p>

“你說得太全乎了，這樣的人很少?！彼掷锏乃馊孛姘毫四瞎蠝?。

我真的很感謝她，竟然沒有嘲笑我的幻想，可能換其他人，就會笑話了。

2

“其實找一個什么樣的人，很重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女人可以改變你身邊的男人哦，你要始終記住這句話，女人身上有神圣的天性，發(fā)揮好這些天性你會使你的男人發(fā)生改變，通過共同進步，暢通地溝通交流，相互尊重以及一起充電學(xué)習(xí)，是可以改變你所跟隨的人?！闭f完，她用勺子舀了一小口南瓜湯，“嗯，這個南瓜湯太好喝了，你嘗一口！”

“果然?！蔽液攘丝跍?，鮮而不膩，保留了南瓜的香味，“步入婚姻之前，人需要一段學(xué)習(xí)時間，如何經(jīng)營好一個家，如何面對婚姻中常出現(xiàn)的問題?；橐鍪切碌慕巧?，很多人沒有學(xué)習(xí)角色應(yīng)該如何扮演，就匆匆忙忙進去了，最后弄得一塌糊涂，又退出來再學(xué)習(xí)?！?/p>

“是啊，身邊很多這樣的情況。其實步入婚姻也需要學(xué)習(xí)，即便現(xiàn)在我們會定期選一些書，出現(xiàn)任何小的問題也會進行深入的溝通。我感覺現(xiàn)在挺幸福的?！?/p>

我望著她笑，梔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個兩歲的女兒，一個很疼她的老公。她常跟我說她很幸福，她很愛她的老公，老公也很愛她，孩子很可愛，就是現(xiàn)在也想馬上回家親親她的小臉。

“所以，我想先獨立一段時間，給自己留兩三年的時間去學(xué)習(xí)，不管是自我提升，做飯、家務(wù)、時間規(guī)劃、身體管理，還是意志力與情緒的反省，都需要這段時間的獨處?！?/p>

我知道，不管未來遇到誰，跟誰走后半生，養(yǎng)兒育女，都需要做好自我的準備，明白未來會有什么問題存在，也知道如何解決它，以前總覺得人生短暫，一晃一生就完畢，但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我們是一天一天過的，婚后是太漫長的過程，真的太漫長了，所以必須提前自我充實，新角色可是另外的一輩子。

“你為什么總是提前想得那么明白？”

“可能因為我太想擁有一個幸福的家了吧，一個歡笑很多，爭吵很少甚至沒有爭吵的家。雖然很多人可能會說，這樣家庭很少，但它畢竟存在?！?/p>

“我支持你?！彼€是笑著看我，眼神是溫柔的，她說：“我結(jié)婚之前呢，有一段時間特別地拼命，幾乎把百分之九十的時間撲在了工作上，錯過了很多人，最終遇到了現(xiàn)在的老公。雖然是工作推著我走，但有那段足夠充實的時光，真的很棒，人生充實的時間段很少，要珍惜?！?/p>

“家庭也確實需要經(jīng)營，經(jīng)營的好與壞，與家中女人有很大的關(guān)系。雖然選誰做另一半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自己?！?/p>

3

梔子在倫敦讀了五年書，本科加研究生都在牛津，畢業(yè)之后做高管MBA學(xué)習(xí)，每月在全世界頂級學(xué)府各處飛，后來嫁給一個很愛她的人，才停了下來。

雖然我眼前的她不再喜歡化妝，眼角還有一些小細紋，走在人群中你也完全看不出來她在倫敦生活了五年，但一交流就能觸碰到那五年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

這也是為什么我總喜歡找她聊天，她會給我很多建議，也會提一些現(xiàn)階段不會考慮但早晚會用到的方法。

我望著她笑，“不急著結(jié)婚，但很害怕老了一事無成，26歲以后女人就開始衰老，這是一個沒有辦法抗拒的過程，保養(yǎng)、心態(tài)都無法逆轉(zhuǎn)自然的衰退?！?/p>

“28歲到30歲之間，是一個很擰巴的過程，可能在這之前你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會變成另外一個樣子，還以為自己是二十出頭的女孩子，但確確實實時間到了。衰老我們沒有辦法抵抗，但過了30歲之后，特別是生了小孩之后，你就會慢慢接受。你看，我一出門，大家都知道我是個媽媽了?！彼读顺渡砩系囊路?/p>

“所以呀，你要找到接受衰老的底氣呀。好的愛情和婚姻可以讓你安心衰老，但這也可遇不可求，并不是每個人都有那么好的運氣。不過我相信你會遇到特別好的人?！?/p>

我們又對著笑了笑。

兩人把意面吃完，南瓜湯喝完，消化掉一份硬硬的芝士焗飯和沙拉，水杯里的白水又倒了一杯。

“確實是這樣，最近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利用26歲到28歲這不到兩年的時間，完成自己該完成的，有大量的錢，有不可取代的長處，如果幸運，有一些好的作品讓人記住。哈，這是小小的底氣和準備?！?/p>

說完，我把那杯水喝進肚子里，約莫又待了10分鐘。她講了留學(xué)給她帶來的變化，講了倫敦的貴族氣，講了英國的飲食與生活方式。

對此，我特別感激。

同時也感激自己，因為日益明晰自己的選擇，也好像找到了生命的突破口，雖然這個突破口還需要我一個人用力地撞開它。

但是我知道，打開后，會是另外一個明亮的天與地。

祝你一路順風(fēng)啊，我的女朋友

1

這是初夏的清晨。

我在十幾平方米的小屋里睜開眼，還不到五點半，調(diào)了個身，倒向床尾，頭發(fā)“啪”地一下打在地板上。窗外的風(fēng)聲、鳥鳴聲、樹葉與樹葉的親吻聲，胡同里已經(jīng)熱鬧起來的叫賣聲，以及女朋友噼里啪啦的打字聲，一起傳進耳朵里。

我重新閉上眼睛，緩一緩睡意。

昨夜十二點多鐘，也是這種手指肚碰撞鍵盤的聲音，堆著文字，一點點敲打著只有北京深夜才有的寂靜。

我的女朋友幾乎每天都要寫到凌晨一二點鐘，睡三個多小時，又起來寫。有時候熱得睡不著覺，她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僅那么一小會兒，又爬起來繼續(xù)噼里啪啦。

有時候我中午發(fā)信息問她，女朋友你中午吃飯了嗎。

她隔一個多小時回我說，吃了。

吃的什么？

一個餅。

如果你去她工作的地方，中午全雜志社的人下樓找飯，偌大的編輯室里就她一個人，書桌上堆滿了稿紙，還有瓶瓶罐罐的綠蘿，她藏匿在靠窗戶的位置，穿著或白色或藍色或絳紅色的裙子，要么挺直著背看書，要么挺直著背噼里啪啦。

不過你可別誤會，我也是個女孩子，我們第二次見面是在三個月前，她突然想不起我叫什么名字，手在半空放了半天，拍到我肩膀的時候，喊了聲：“你好，女朋友?！?/p>

我站在安定門的大橋上，盯著這個讓我們苦苦等了半個小時的姑娘，咬了一口手里涼透的煎餅果子，傻傻回她：“你好，女朋友?！?/p>

于是，我們就這樣互稱對方為女朋友了。

總覺得喊一聲女朋友是對彼此的一種鼓勵，后來的日子里它確實成了一種鼓勵，像親人之間的默契，有時候我偷偷禱告上帝保佑，讓這種鼓勵不論多久都要留在我的生命里。

上帝應(yīng)該聽到了，并應(yīng)允了。

2

我的女朋友叫小果，來北京十年，住在我醒來的這間不足15平方米的小房子里。我們常說這是一間寒酸但治愈的小屋，它收留過很多人，我，一些未見過面的朋友，還有她自己。

房間里只有一個暖氣片，一個出租桌，一張出租床，水泥陽臺上有一個出租衣柜，一塊沒有人抬出去的大木板，一個矮板凳，剩下的只有書和墻壁。

書堆滿了暖氣片上，堆滿了整個墻角，床上是書，書桌上也是書，她從來都沒有數(shù)過她擁有多少書。

其實她完全可以搬到更好的地方去，但那間房子好像有一種魔力，讓任何去過那里的人都想多待一會兒，可能因為它太簡潔、太安靜，臨著陽臺的樹又在風(fēng)中總是喧鬧個不停，所以會讓來過的人都有種幻覺，窗外可能是山可能是?？赡苁瞧渌利惖娘L(fēng)景。

“女朋友。”

“嗯？”

“你去過中央美院嗎？”

“沒有啊?！?/p>

“那你一定要去那里看看呀?！?/p>

“為什么?。俊?/p>

“那可是我去過的最美的學(xué)校呀，特別是在冬天的時候。你可一定要到那里去看看呀?！?/p>

我很難跟你形容，小果說這些的語氣有多輕柔多夢幻，像母親給熟睡的孩子講睡前故事，句子結(jié)尾全是咿咿呀呀的兒話音，以至于“中央美院”這四個字就隨著窗外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像羽毛一樣輕輕軟軟地落在了我的心里。

一下、兩下，躺了下來。

3

夏季一過，為了節(jié)約上班時間，我打算搬到公司附近。

于是白天上班，晚上就坐上中介的摩托車去看房，風(fēng)呼啦啦地吹過，那種鐵騎帶風(fēng)感又讓我一下子回到了越南。

阜通東路，廣順北大街，望花路，當逛到花家地南街的時候，我指著中央美院的校牌問小哥，

“這是個學(xué)校嗎？”

“是啊。”

“中央美院？”

“對啊?！?/p>

“明兒咱不用滿望京逛了，就租這個學(xué)校附近的房子，沒有的話我不租了。”

這位來自內(nèi)蒙古的小哥猛踩剎車，拐了個彎，然后加速50邁，風(fēng)吹著嘴巴，呼啦啦，他迎著風(fēng)大聲說：

“您不早說！您看這個小區(qū)，今兒剛騰出一房，我這就帶您看！”

后來證明，這里確實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地方。

有北京最大的畫材市場，有最大的宜家商城，有一長排槐蔭小路，晚上白天都不是很鬧騰，在路上走著的要么是背著畫板的學(xué)生，要么是提著畫板的學(xué)生，要么是一起扛畫板的學(xué)生。時不時地，你會遇到一些長頭發(fā)穿著很特立獨行的人。白天不上班，拐進某個社區(qū)買藥，還能看到坐在馬扎上畫油畫的大一新生。

而且路邊的小店晚上九點半前一定會關(guān)門，咖啡館也不會開到十一點之后，街道上停了萬年不動的廣告車，“上清美院，來叉叉畫室”，發(fā)廣告的阿姨坐在斜布椅子上，你不走上去問，她不會硬塞給你廣告，跟你講學(xué)素描水彩油畫的速成技巧。

這里更像一個獨立于北京的小城，有自己的生活節(jié)奏與方式，更接地氣也更趨自然。

進入9月的第三個星期天，小果突然打電話問我是不是在單向街，我說是，她說你出來下，我在門外。

當時好吃驚，因為進入秋天后她幾乎每天都在全國各地貧困山區(qū)跑，很少回北京。我立馬跑了出去，她拉著行李箱站在那棵矮樹底下，樹葉耷拉在她的頭發(fā)上她也沒察覺，一看見我出來，就大叫：“哎呀，女朋友！好久都沒見你了！”

“我也覺得是！好久都沒見你了！”

還有“甚為想念”。但我說不出口，太酸。

雖然每天都在微信上聊天，見到活人，還是有很多話要說。她邊走邊給我說她的行程與見聞，孩子們給她的提問，酒局上的當?shù)毓賳T。當我們從社科院走到中央美院，天已經(jīng)慢慢逼近黃昏，肚子也餓扁了。

美院北門對面就是北京國際畫材中心，建筑后面有一個小院子，院子里有兩家稍微大點的飯館，一家理發(fā)店，拐角處是幾家面館，不知道是學(xué)生都愛吃面，還是恰好在這里開飯館的老板只會做面，重慶小面、云南面館、山西面館依次排開。你一轉(zhuǎn)頭，就掉進了面的世界里。

我和女朋友吃了重慶小面，要了一碗剁椒小蛋蛋?！岸缃沸〉暗啊?，我們指著那一小碗醬油泡鵪鶉蛋笑了好久。

吃完辣辣的重慶小面和剁椒小蛋蛋，拍著重新鼓起來的肚子來到美院門口，一抹很美的晚霞恰好落在了紅鐵門上，小果昂著頭邊看那抹橘紅色的云邊感嘆。

“唉，一點都沒變呀，和十幾年前一模一樣。”

“十幾年前有這些店嗎？”

“有的有，有的沒有，但基本上沒有什么變化。時間過得太快了，一下子十幾年沒了?？墒腔氐竭@里，又像是昨天發(fā)生的事?！?/p>

十幾年前，我的女朋友還是一個高中生，從山東以賣羊肉湯出名的小縣城跑到中央美院學(xué)畫畫，當時一起來的還有她后來的丈夫閔善希。

“大希他可帥了，高高的個子，長得很白凈，畫畫很有天分，不愛說話，那個時候他經(jīng)常跟著我?！?/p>

發(fā)生了那么多事情，她還叫他大希。

4

“這里，我們在這里寫過生，哎呀，怎么還是這棵樹！”那是一棵被削成寸頭的龍爪槐，小果看到它就抱了上去。

“哎呀，以前我們總在這里寫生，別人坐在教室里學(xué)習(xí)，我們就坐在這里排成一排畫這棵樹，我總是畫不好，大希他會走過來敲我的頭，說我榆木腦袋?！?/p>

“哎呀，沒想到它還在這里?！?/p>

我站在遠處的平臺上望著她，她抱著那棵樹，昂著頭看從樹葉子里透過來的天，把這三句“哎呀”分三次說完。

“特別是冬天的時候，這里可美了，一下雪，雪會把所有房子都蓋住，樹是白色的，地是白色的，天如果暗的話，也是白色的，整個世界都是白色的。”可能是寫文章的原因，從她口里出來的話總帶有詩意。

“挺美的啊?！蔽野咽址旁跈跅U上，想象著冬天美院的樣子，真想親眼看看。

“是啊。每次一下雪，老師就會讓我們排成一排，畫雪景，我們就特別高興，從教室里呼啦啦跑出來喊‘下雪了，下雪了’。我畫得慢，每次畫完手就凍裂了，所以整個冬天大?？偰弥鴥霪徃?，逮住我就涂一下?！?/p>

“你們還有過這么美好的過往啊，都沒聽你提過?！?/p>

“是很美好啊，我也很少想起來。其實整個高中時代都很美好，大希高冷孤僻，一天不說十句話，但我們在一起時總是說個不停，就像咱倆。夏天我們在操場上跑步，冬天也跑，還穿過杏樹林去撿掉下來的白果?！?/p>

“我記得那個時候自己只有幾百塊錢的生活費，特別想吃肯德基的漢堡，每次走過肯德基、麥當勞，女朋友，你知道嗎，我那時候多么羨慕里面坐著的人，我想，那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吧?！?/p>

“所以你現(xiàn)在每次出差回來，都會去麥當勞、肯德基吃一對辣雞翅嗎？”

“哈哈哈?！毙」蝗槐晃叶簶妨耍χゎ^說，“但大希有錢了總帶我去吃?！?/p>

大希很有錢，縣城整個一排商鋪都是他家的，甚至在北京都有好幾套房子，大希家好像除了房子還是房子。所以有資本孤傲不合群不努力只靠天分學(xué)藝術(shù)。

她放開那棵樹，我們一起走進唯一一座老教學(xué)樓里?，F(xiàn)在都下課了，一個人都沒有，教室被隔成一小間一小間，走廊里堆滿了畫板，散發(fā)著濃重的聚乙烯的味道，還有時光回籠的味道。

我們走到最高一層，有幾個工人在刷墻，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盯工。

“這么破的樓，怎么還刷里墻？”

“因為每一屆的學(xué)生都會把整個墻壁涂得稀里嘩啦，一走進去嚇死你，所以在新生上課前，會重新涂一遍。我們走的時候也是這樣，重新刷了墻。我記得那天我們坐著大巴車回家過年，過完年老師說不回來了，大希坐在我旁邊，滿車人唱那首《送別》?！?/p>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是李叔同的詞。

美院老樓的窗戶很小，爬滿了爬山虎，外面微微的光透過小窗戶落在水泥地上，古老得像回到了高中時代。大家互相打鬧，互相開玩笑，低頭做作業(yè)，抬頭看看對方，人還在隔座的座位上。

“沒想到，還這么浪漫過。”我感嘆道，如果你知道后面的故事，肯定也會像我這樣心酸地說。

浪漫過，美好過，愛過，恨過，一個“過”字，經(jīng)歷的人得付出多少無價年華。

5

小果的分數(shù)沒有達到美院的線，上了成都的西南交大，大希遠遠超過了美院的線，上了北大。兩個人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那一期來學(xué)畫畫的孩子，沒有一個人留在美院。

故事到這里，可能會是最好的結(jié)局吧。我也多么想講到這里就不再講下去，可時間總往前走，人的命運也是啊。

四年后小果來到了北京，那時她手機里已經(jīng)沒了他的手機號，沒了QQ號，沒了郵箱，她托了三四個朋友，輾轉(zhuǎn)聯(lián)系上了已經(jīng)在某百互聯(lián)網(wǎng)做UI的大希。

“他見到我很吃驚，我由一個一百三十斤的胖子變成了九十多斤的瘦子，出落成了一個小女人，大希在北京西站都沒認出來我?！?/p>

我們已經(jīng)在美院的操場上走了好幾圈，天上的星星上了崗，一昂頭，能看到很多顆。小果她昂著頭，很多跑步的人穿過仰著脖子看星星的她。

“女朋友，你說一切是不是命中注定的啊，兩個人明明已經(jīng)斷了聯(lián)系，可能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對方的世界里，或許再過那么幾年，即便出現(xiàn)，也不會成為夫妻。我為什么要費盡力氣去聯(lián)系他啊?！?/p>

“你后悔了嗎？”

“我們能選擇嗎？”她還是昂著頭，星星有那么好看嗎？很想問問她，但什么都沒有說出口。

小果來北京后住在北京電影學(xué)院的地下室，準備考電影學(xué)院的研究生。有人說，北京地下室里住的都是北京未來的大人物，而她住的那里多半是很窮的藝術(shù)家，青年導(dǎo)演，夢想成為明星每天四點去蹲點等戲的群演。

那時候，大希常常坐著公交車從西二旗跑到西土城看她。有一次地下室的蓄水池漏水，整個地下室都淹了，大希接到信息凌晨兩點打車趕到，和穿著睡衣的她在麥當勞店里坐到天明。

后來研究生初試過了，復(fù)試沒有過，她去了一家插畫室做插畫師，畫出來的畫被很多雜志當成封面圖，她的插畫在業(yè)界也越來越有名氣。當時，法國的繪畫機構(gòu)給了畫室兩個免費的留法名額，有小果一個。她卻在這個人生轉(zhuǎn)折的時候懷了孩子，放棄高薪工作和法國留學(xué)機會，和大希匆匆領(lǐng)了證，歡歡喜喜待產(chǎn)。

可是孩子還沒有生下來，住進大希家她才發(fā)現(xiàn)經(jīng)常出差的大希出了軌?；蛟S早就出軌了。

“好多時候，我們可能都沒有選擇的余地?！焙镁?，她放下腦袋瓜，說，“那是個孩子，我不能殺死她?！?/p>

生孩子的時候，大希在出差沒有回來，她一個人在醫(yī)院里待產(chǎn)。因為不符合剖腹產(chǎn)的條件，她一個人在走廊里來回走到深夜，生產(chǎn)時還大出血。當醫(yī)生問保孩子還是母親時，大希媽媽打電話說要孩子。

當時她在生死單上簽字時，心涼到冰里。

孩子一生下來，她便跟大希離了婚，搬到現(xiàn)在這個房子里，一個人帶著女兒，又重新開始畫畫接稿，有時候也接書稿，推著嬰兒車從四環(huán)到二環(huán)接幾百塊錢的書稿。

孩子養(yǎng)到一歲多，越來越可愛，丈夫那邊的爸媽又想要孩子，讓她開個價，多少錢能把孩子交出來，她一句話都沒有說，也一分錢都沒有要，把小小的姑娘送了過去，自己一個人晚上十二點多回到了出租屋，大哭了一場。

“女朋友，如果你意外懷孕，你就告訴我，不管什么情況，我都會在你身邊照顧你。”其實是逗笑的話，可她說得異常認真。

6

從美院門口走出來，街道上的店鋪全部關(guān)了門，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蛐蛐在叫，蜘蛛在結(jié)網(wǎng)，地下的小蟲在儲存冬天到來前的糧食，我們匆匆在路上走。

突然想起來，曾經(jīng)，我們倆穿過有水漬的菜市場，穿過賣過期牛奶酸奶的攤點，穿過高碑店賣老豆腐的小攤小販，穿過沒有紅綠燈卻有汽油味和車尾噴出的余熱的馬路，邊走邊討論，邊討論邊哈哈大笑，像個瘋子，也像個哲學(xué)家，對，古希臘時期的哲學(xué)家，柏拉圖與亞里士多德思辨精神存在的哲學(xué)家，只不過我們的哲學(xué)院在繁鬧的街頭，我們聽眾只是我們自己以及穿過我們的風(fēng)。

你完全看不到這個把生命百分之八十的時間交給寫作和畫畫的女孩子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什么，對，我還稱她為女孩子，眼角沒有皺紋，眉上是打彎的空氣劉海兒，栗色頭發(fā)停在齊耳處，皮膚還是嫩嫩的白。雖然女兒今年已經(jīng)四五歲上幼兒園中班，會扯著褲子說為什么媽媽能穿裙子我就非得穿校褲。

可她依然是個女孩子的樣子，沒有市井氣，遇事不會爭執(zhí)。

“為什么你們曾經(jīng)那么好過，到最后互相傷害那么深？我們能避免嗎？”

“女朋友啊，其實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能傷害到你，除非你想讓他傷害，心甘情愿讓他傷害?？偸且?jīng)歷一些事情的吧……”

我們走在路上，在龐大的寂靜中，急匆匆的腳步聲與談話聲傳得老遠。

“你會因為那些欺騙過你傷害過你背叛過你的人，而遺棄整個世界嗎？”我又問她。

“你會嗎？”她反問我。

“不會?！?/p>

“我也不會?！?/p>

“為什么??？”我只是知道不要去恨別人，可找不到把自己從中立的位置往其他方向引的力量。

“因為我覺得，我內(nèi)心里的美好比任何東西都可貴?！?/p>

聽到她說這些話，我終于明白為什么她總會很容易就原諒別人，很容易感謝生活給她的不屬于恩賜的“恩賜”，也很容易就忘掉一次次的傷害，為什么她那么執(zhí)意地一個人努力，可能就想看看自己堅持得對不對。

可能學(xué)藝術(shù)的女生總是會把幸福搞丟，太偏執(zhí)，太理想化，太熱愛純凈，這世界哪里有純凈呢，純凈的地方只有人心里，也可能沒有比人心更純凈的地方。

你完全不知道這個經(jīng)常被騙的姑娘有多善良，她會偷偷給慈善機構(gòu)捐錢，會定期去寺廟放生，會把不穿的衣服洗好捐給山區(qū)的孩子，后來她甚至從事了公益演講的工作，一個山區(qū)一個山區(qū)地去講閱讀和寫作的意義。

她覺得那是她活著的意義，寫作、畫畫、演講。每天醒來，她會跟我說，女朋友，我覺得自己好幸運啊，身邊有那么多好朋友，還能做些對別人有意義的事情，我真的好幸運啊。我也覺得她幸運，幸運是她自己給自己掙來的。

第二天清晨，她在去西北演講的路上給我發(fā)信息，

“女朋友，你說未來還會好嗎？”

“一定會好的?！?/p>

很久很久，她都沒有再回信，我知道，她心里肯定也是這么想的。

祝你一路順風(fēng)啊，我的女朋友。

“旋風(fēng)拌著沙塵

把曬在外面的衣服纏繞著

中午前天空上那白色的月亮

覺得好美好美而看得入了迷

雖然也會遇到不順遂的事

抬頭看看天空就會發(fā)現(xiàn)

——那有多微不足道”

清晰

我覺得我想要的，想成為的，想過的生活越來越清晰了。

這種每日變化的我與存在肉體里的精神，通過不停地思考、掙扎，在腦子里提問以及閱讀書籍。

于是那種叫作理想的東西日漸清晰了

今天讀書，有一個“自我形象”的詞觸動了我。

“設(shè)想一下，如果你走完一生卻不知道內(nèi)在自我是誰，那將怎樣？你將不會形成喜好，擁有夢想，設(shè)定目標與建立關(guān)系?！?/p>

問題又回到了最起始，無數(shù)世人與哲學(xué)家會思考的，“是誰，到哪里去?！?/p>

我不知道我是誰，我來自哪里，也不知道宇宙之外到底有沒有神，宗教里的佛陀有沒有存在（肯定存在），我也沒有見到過（但感知過）。

這些深層次的問題永遠止于討論、思考。

但是有一點，就是現(xiàn)世中，你將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這種層面的，現(xiàn)世的，淺層的，位于當下與未來，也位于生活表層與此生活動的，也就是叫作理想的東西，實踐起來才有意義。

我們不知道我們來自哪里，我們是誰，這個問題只有降生之前以及死之后才會有答案，甚至也沒有答案，這些形而上。

但形而下的呢？理想，成為什么樣的人？卻是可以通過不斷探索與思考，實踐與嘗試，忍耐與付出，最終得以實現(xiàn)。

比如你想去法國學(xué)藍帶，然后成為一名糕點師，完全是可能的。

比如你想去大理，與世無爭地過慢生活，也是可能的。

比如你想畫畫，畫遍世界，也是可能的。

再比如我的理想，以前我可能會模模糊糊地有一些形象，但如今越來越清晰，一想到這句“設(shè)想一下，如果你走完一生……”我就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了。

是走遍世界，寫很多故事，不止于現(xiàn)在的短篇，也不止于現(xiàn)在的愛情故事，而是我看到的世界里的人們的故事。用文字，一點點描述出來，文字的美感，用詞，節(jié)奏以及架構(gòu)，都可以引發(fā)共鳴。

我相信這就是寫東西的力量，即便我寫的故事是假的，也有人在經(jīng)歷。而未來我也會寫紀實性的故事，比如非洲部落里一個家族的故事，赤道雨林里野人生活的故事，校園里青春愛戀的故事。

一想想這些，永遠都描述不完，看不完的世界，錘煉不完的文字境界，就覺得，這是我的理想呀。

所以你要低頭問問自己：“設(shè)想一下，如果走完一生，你會……”

站在老與死的地方，問一問。

圓滿

藝術(shù)天才謝爾·希爾弗斯坦曾經(jīng)寫了一個簡筆畫故事叫The Missing Piece，說的是一個缺了一角的圓，一邊唱著歌一邊尋找它缺的一角。有的一角太大，戳傷了它，有的又太小，湊不到一起，有的嫌太緊，有的又太松，于是它漂洋過海，經(jīng)歷了很多一角，終于找到了與自己最合適的那一角，它們組成了完整的圓。它們急切地在一起，但是圓卻發(fā)現(xiàn)它再也無法歌唱了。最后，它輕輕放下千辛萬苦尋到的那一角，又獨自上路。它又成為那個缺角的圓了，可以聞花朵，可以給路邊遇到的石子打招呼，可以唱歌，可以很快樂地活，雖然它依舊不完整……

其實自我們有獨立自我意識之后，就開始踏上尋找缺角的過程。那一角可能是親人，可能是朋友，而往往是愛人。我們希望所愛之人能填補內(nèi)心的空缺，把孤獨填平，把平庸趕走，把不完整補全。

但事實上，你永遠都無法從別人身上找到自己缺失的那一角，因為那是你缺失的，你本身就缺失的怎么可能從外面找到呢？但找尋是有必要的，我們也必須找尋，必須受傷，必須去愛一個人。

每遇見一個愛的人，我們會體會快樂、痛苦、幸福、感動、希望、欺騙、憎恨、嫉妒、諒解、信任，這些好的與壞的情緒感受交替存在。不過是為了學(xué)習(xí)愛，又放下愛，把對方奉若神明，又離開，并轉(zhuǎn)回頭找那個缺了一角的自己，真實的并不完美的自己，最終的目的是接納、完善并學(xué)會愛自己。這是生命的過程，也是每個人所必須經(jīng)歷的過程。

直到我們碰到了那一角，我們不會再把對方吃進肚子里，而是向它伸手，“嘿，我們一起去聞花朵的香吧，一起唱歌，一起前行?！?/p>

或碰不到讓生命愉悅的那一角，不過也沒關(guān)系，因為你已經(jīng)學(xué)會如何讓生命愉悅了。

希望你在經(jīng)歷一場場關(guān)系中，那場場關(guān)系給你帶來傷害也好促進也罷，救贖也好沉淪也罷，你要走過去，去經(jīng)歷它，讓內(nèi)心變得更加澄明、更加堅定，也更加寬容，最重要的是，依然保持孩童的可愛與真誠。那是我們來這世上最初的樣子。

最后，到老了的時候，我們有清亮的眼神，面容里有慈悲的褶皺，有安和的狀態(tài)，那是你愛自己，也愛別人后，歲月所給的饋贈。

這也是26歲時的我所能想到的全部答案。

祝好。

當你遇見愛的那個人的時候，能夠放下心里的芥蒂，輕輕地把你的心捧給他，安安心心放到他那里，不懷疑，不怕傷害，即便結(jié)局不美好，你仍能大病一場之后活過來，仍是驕傲著的獨立著的自信著的，并且昂著頭有滿滿勇氣向前走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