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題解】

本卷所記皆為晉代以前神仙術(shù)士及其神通變化的奇聞異事，即從傳說中的神農(nóng)到三國時吳國的吳猛。其中神農(nóng)、赤松子、寧封子、彭祖、師門、葛由等相傳是遠(yuǎn)古及夏、商、周三代時期得道的神仙，能夠呼風(fēng)喚雨，騎龍駕虎，長生不老。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琴高、陶安公亦是如此。漢代神仙方術(shù)空前發(fā)達，淮南王劉安尤好此道，招致方術(shù)之士達數(shù)千人，本卷中的八老公即是其典型。此后的劉根、王喬、薊子訓(xùn)、漢陰生、左慈、于吉、介琰、徐光、葛玄、吳猛等人則是修道求仙的術(shù)士，能夠役使鬼神，羽化飛升，騰挪變幻，不受形神之限。從其法術(shù)與神通，可以粗略地反映出晉代以前神仙方術(shù)之道的發(fā)展變化。本卷最后四則記神女與世間凡人交通戀愛，從另一個側(cè)面反映出人們對溝通仙凡的期望，以及仙凡相處難以長久的遺憾。

神農(nóng)鞭百草

神農(nóng)以赭鞭鞭百草⁽¹⁾，盡知其平毒寒溫之性⁽²⁾，臭味所主⁽³⁾。以播百谷，故天下號“神農(nóng)”也。

【注釋】

(1)神農(nóng)：傳說中的太古帝王名，又被稱為炎帝。始教民為耒耜，務(wù)農(nóng)業(yè)，故稱神農(nóng)氏。赭（zhě）鞭：相傳是神農(nóng)氏用來檢驗百草性味的赤色鞭子。赭，紅色。

(2)平毒寒溫之性：指草木無毒、有毒及寒溫的藥性。平，指草藥無毒性。

(3)臭（xiù）味：氣味。

【譯文】

神農(nóng)氏用赤色的鞭子鞭打各種草木，全面了解各種草木平、毒、寒、溫的藥性，藥味所主治的疾病。因為他播種各種莊稼，所以天下人稱他為“神農(nóng)”。

雨師赤松子

赤松子者，神農(nóng)時雨師也⁽¹⁾。服冰玉散⁽²⁾，以教神農(nóng)。能入火不燒。至昆侖山，常入西王母石室中⁽³⁾。隨風(fēng)雨上下。炎帝少女追之，亦得仙，俱去。至高辛?xí)r⁽⁴⁾，復(fù)為雨師，游人間。今之雨師本是焉。

【注釋】

(1)雨師：傳說中司雨的神。

(2)冰玉散：傳說中一種可長生不老的藥。

(3)西王母：古代神話中的女仙人，是長生不老的象征。

(4)高辛：即帝嚳，傳說中的古代部族首領(lǐng)，為黃帝曾孫，初受封于辛，后即帝位，號高辛氏。

【譯文】

赤松子，是神農(nóng)時司雨的神。他服用冰玉散這種神藥，也教神農(nóng)服用。他能夠進入火中而不燃燒。到昆侖山，他常常到西王母的石室中去。他隨著風(fēng)雨上天下地。神農(nóng)的小女兒追隨他，也成為神仙，一起升天而去。到帝嚳高辛氏時，赤松子又做了雨師，漫游人間?，F(xiàn)在的雨師奉他為祖師。

赤將子轝

赤將子轝者⁽¹⁾，黃帝時人也。不食五谷，而啖百草華⁽²⁾。至堯時⁽³⁾，為木工。能隨風(fēng)雨上下。時于市門中賣繳⁽⁴⁾，故亦謂之繳父。

【注釋】

(1)轝（yú）：古同“輿”。

(2)啖（dàn）：吃。華：同“花”。

(3)堯：傳說中古帝陶唐氏的號。

(4)繳（zhuó）：系在箭上用來射鳥以便收回的生絲繩。也指系著絲繩的箭。

【譯文】

赤將子轝，是黃帝時的人。他不吃五谷，而是吃各種草木的花。到堯帝時，他做了木工。他能夠隨著風(fēng)雨上天下地。當(dāng)時他在市場的門口賣系箭的生絲繩，所以也被稱為繳父。

寧封子自焚

寧封子，黃帝時人也。世傳為黃帝陶正⁽¹⁾。有異人過之⁽²⁾，為其掌火。能出五色煙。久則以教封子。封子積火自燒，而隨煙氣上下。視其灰燼，猶有其骨。時人共葬之寧北山中⁽³⁾。故謂之寧封子。

【注釋】

(1)陶正：主掌陶器的職官。

(2)過：拜訪。

(3)寧：寧邑。古地名，武王伐紂時勒兵于寧，改稱修武，漢武帝時更名獲嘉。其故城在今河南獲嘉。

【譯文】

寧封子，是黃帝時候的人。世傳他是為黃帝主掌陶器的陶正。有個神異之人拜訪他，為他掌火。能夠在五色煙火中出入。時間久了就把這種法術(shù)教給了封子。封子堆積柴火自焚，隨著煙氣上天下地。人們察看灰燼，仍然有他的骸骨。人們一起把他葬在了寧邑北山中，所以稱他為寧封子。

偓佺采藥

偓佺者⁽¹⁾，槐山采藥父也⁽²⁾。好食松實。形體生毛，長七寸，兩目更方⁽³⁾。能飛行，逐走馬⁽⁴⁾。以松子遺堯，堯不暇服。松者，簡松也⁽⁵⁾。時受服者，皆三百歲。

【注釋】

(1)偓佺（wò quán）：古代傳說中的仙人名。

(2)槐山：古山名?！渡胶＝?jīng)·中山經(jīng)》有“槐山”：“（朝歌之山）又東五百里曰槐山，谷多金錫。”據(jù)《山東通志》記載，槐山在登州府蓬萊縣西北一百一十里處。父：古代對老年男子的尊稱。

(3)更方：更改方向。即兩眼視物時可朝向不同的方向。

(4)走：奔跑。

(5)松者，簡松也：此句疑為注文竄入?！冻鯇W(xué)記》二八引《列仙傳》作“松者，橫也”。

【譯文】

偓佺，是槐山上采藥的老漢。喜歡吃松子。他身上長毛，毛長七寸，兩只眼睛看東西能朝向不同的方向。他能夠在天空飛行，追得上奔跑的快馬。他把松子送給堯帝，堯帝沒有空閑服食。松樹，就是簡松。當(dāng)時得到松子并服食的人，都活了三百歲。

彭祖仙室

彭祖者，殷時大夫也⁽¹⁾。姓錢，名鏗。帝顓頊之孫⁽²⁾，陸終氏之中子⁽³⁾。歷夏而至商末，號七百歲。常食桂芝。歷陽有彭祖仙室⁽⁴⁾。前世云：禱請風(fēng)雨，莫不輒應(yīng)。常有兩虎在祠左右。今日祠之訖，地則有兩虎跡。

【注釋】

(1)殷：朝代名。商王盤庚從奄（今山東曲阜）遷都殷，后世因稱商為殷。大夫：古職官名。

(2)顓頊（zhuān xū）：上古帝王名。號高陽氏，相傳為黃帝之孫。

(3)陸終氏：顓頊的后裔。中子：排行居中的兒子。

(4)歷陽：地名。秦時置縣，晉時以歷陽為治所，置歷陽郡，北齊時置和州。即今安徽和縣。

【譯文】

彭祖，殷代的大夫。姓錢，名鏗。他是古帝顓頊的子孫，陸終氏排行居中的兒子。經(jīng)歷夏代一直到商朝末年，號稱七百歲。經(jīng)常服食桂芝。歷陽地方有彭祖仙室。前輩人說：到那里祈禱請求風(fēng)雨，沒有不立刻應(yīng)驗的。經(jīng)常有兩只老虎守在祠的左右?，F(xiàn)在祠已經(jīng)不存在了，地上仍然有兩只老虎的腳印。

師門使火

師門者，嘯父弟子也⁽¹⁾。能使火。食桃葩。為孔甲龍師⁽²⁾。孔甲不能修其心意，殺而埋之外野。一旦，風(fēng)雨迎之，山木皆燔⁽³⁾?？准嘴舳\之，未還而死。

【注釋】

(1)嘯父：傳說中的仙人名。

(2)孔甲：夏朝的帝王名。

(3)燔（fán）：焚燒。

【譯文】

師門是嘯父的弟子。能夠使火自焚而登仙。服食桃花。是夏帝孔甲的御龍師?？准滓驗閹熼T不能順從自己的心意，把他殺了埋在野外。一天，風(fēng)雨迎接他升天，山上的樹木都燃燒起來?？准自O(shè)立神祠向他禱告，還沒回到家就死了。

葛由乘木羊

前周葛由，蜀羌人也。周成王時⁽¹⁾，好刻木作羊賣之。一旦，乘木羊入蜀中，蜀中王侯貴人追之，上綏山⁽²⁾。綏山多桃，在峨眉山西南，高無極也。隨之者不復(fù)還，皆得仙道。故里諺曰：“得綏山一桃，雖不能仙，亦足以豪?！鄙较铝㈧魯?shù)十處。

【注釋】

(1)周成王：周代的帝王，名誦。周武王的兒子。

(2)綏山：即今四川峨眉山市與樂山市沙灣區(qū)交界處的二峨山，為道教仙山。

【譯文】

西周的葛由，是蜀地的羌人。周成王時，喜歡把木頭刻成羊去賣。有一天，他騎著木羊來到蜀中，蜀中王侯貴人都追隨他，登上綏山。綏山有很多桃子，在峨眉山的西南，高聳入云。追隨他的人不再返回，都得了仙道。所以民間諺語說：“得到綏山一只桃，不能成仙也自豪?！苯椛较赂鹩傻纳耢粲袔资帯?/p>

崔文子學(xué)仙

崔文子者，泰山人也。學(xué)仙于王子喬⁽¹⁾。子喬化為白霓⁽²⁾，而持藥與文子。文子驚怪，引戈擊霓，中之，因墮其藥。俯而視之，王子喬之履也⁽³⁾。置之室中，覆以敝筐。須臾，化為大鳥。開而視之，翻然飛去。

【注釋】

(1)王子喬：相傳為周靈王太子。

(2)霓（ní）：副虹，又稱雌虹，雌霓。

(3)履：原作“尸”，據(jù)聞一多《楚辭校補》“大鳥何鳴夫焉喪厥體”注改。

【譯文】

崔文子，是泰山人。跟隨王子喬學(xué)仙道。王子喬化身為白霓，帶著仙藥送給崔文子。崔文子驚怪，引戈投向白霓，擊中了它，于是帶來的藥掉了下來。俯身查看，是王子喬的鞋子。他把鞋子放到屋里，用破筐蓋住。過了一會兒，鞋子變成了大鳥。打開筐子看它，展翅高飛而去。

冠先釣魚

冠先，宋人也。釣魚為業(yè)，居睢水旁百余年⁽¹⁾。得魚，或放，或賣，或自食之⁽²⁾。常冠帶⁽³⁾。好種荔⁽⁴⁾，食其葩實焉。宋景公問其道⁽⁵⁾，不告，即殺之。后數(shù)十年，踞宋城門上鼓琴⁽⁶⁾，數(shù)十日乃去。宋人家家奉祠之。

【注釋】

(1)睢（suī）水：水名。本為古河渠蒗蕩渠（或作“狼蕩渠”）的支流，自河南杞縣流經(jīng)睢縣北，又東流經(jīng)寧陵與商丘南，過夏邑北，然后東南流。今僅余睢縣附近一支入惠濟河。

(2)食（sì）：喂養(yǎng)。

(3)冠帶：戴帽子束腰帶。

(4)荔：植物名，薜荔的省稱。薜荔又稱木蓮，常綠藤本蔓生植物，果實富膠汁，有解暑作用。

(5)宋景公：春秋后期宋國國君，前516—前469年在位。

(6)踞：坐。

【譯文】

冠先，是宋國人。以釣魚為業(yè)，住在睢水邊上一百多年。他釣到魚后，有的放生，有的拿去賣掉，有的自己喂養(yǎng)。他經(jīng)常戴著帽子束著腰帶。他喜歡種植薜荔，吃它的花和果實。宋景公向他請教道術(shù)，他不說，就被殺了。幾十年以后，他坐在宋國的城門上彈琴，幾十天才離開。宋國的人家家都祭祀他。

琴高取龍子

琴高，趙人也。能鼓琴。為宋康王舍人⁽¹⁾。行涓、彭之術(shù)⁽²⁾，浮游冀州、涿郡間二百余年⁽³⁾。后辭入涿水中⁽⁴⁾，取龍子。與諸弟子期之，曰：“明日皆潔齋，候于水旁，設(shè)祠屋?！惫顺圊庺~出，來坐祠中。且有萬人觀之。留一月，乃復(fù)入水去。

【注釋】

(1)宋康王：戰(zhàn)國時代宋國國君，或稱宋王偃，原名戴偃，為宋剔成君之弟。前329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國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齊國。戴偃登君位第十一年，自稱王號。至前286年，宋國發(fā)生內(nèi)亂，齊乘機舉兵滅宋。宋王偃出亡，死于魏。宋康王因窮兵黷武，性情暴戾，在歷史上也被稱為“桀宋”。舍人：官名。

(2)涓、彭之術(shù)：指神仙之術(shù)。涓，涓子。彭，彭祖。

(3)冀州：古九州之一。自漢至清為行政區(qū)劃名。漢武帝時為十三刺史部之一，轄境大致為河北中南部、山東西端和河南北端。后代轄境漸小，治所亦遷移不一。涿郡：郡名。漢高祖時分廣陽郡南部、巨鹿郡北部及恒山郡一部，置涿郡，直隸于漢朝廷，治所在涿縣（今河北涿州）。

(4)涿水：水名。源出河北涿鹿縣涿鹿山。

【譯文】

琴高，趙國人。擅長鼓琴。曾擔(dān)任宋康王的舍人。修行涓子、彭祖的仙術(shù)，在冀州、涿郡之間漫游了二百多年。后來辭世進入涿水中獲取龍子。和眾弟子約定，說：“明天你們都沐浴齋戒，在河邊等候，設(shè)置神祠祭祀?！惫或T著紅鯉魚從河中出來，坐入神祠。大約有一萬多人來看他。停留了一個月，就再次入水而去。

陶安公通天

陶安公者，六安鑄冶師也⁽¹⁾。數(shù)行火?；鹨怀⑸希仙珱_天。公伏冶下求哀。須臾，朱雀止冶上⁽²⁾，曰：“安公！安公！冶與天通。七月七日，迎汝以赤龍。”至?xí)r，安公騎之，從東南去。城邑數(shù)萬人，豫祖安送之⁽³⁾，皆辭訣。

【注釋】

(1)六安：郡國名。漢武帝元狩二年（前121）淮南王、衡山王之亂被平之后，武帝取衡山國六縣、安豐等縣首字，別置衡山國為六安國，有“六地平安，永不反叛”之意。

(2)朱雀：古代傳說中的祥瑞動物，“四靈”之一。

(3)豫：預(yù)先，事先。祖：祭祀路神。

【譯文】

陶安公，是六安的鑄冶師。多次生火冶鑄。有一天火燃燒起來，紫色的火焰直沖云天。陶安公跪伏在爐下祈禱。一會兒，一只朱雀停在冶爐上，說：“安公！安公！冶鑄與天通。七月七日，赤龍迎你上天空。”到了約定的時間，陶安公騎著赤龍，向東南飛去。城中數(shù)萬人，預(yù)先祭祀路神為陶安公送行，陶安公都一一辭別。

焦山老君

有人入焦山七年⁽¹⁾，老君與之木鉆⁽²⁾，使穿一盤石，石厚五尺。曰：“此石穿，當(dāng)?shù)玫??！狈e四十年，石穿，遂得神仙丹訣。

【注釋】

(1)焦山：山名。在江蘇鎮(zhèn)江東北長江中，與金山對峙。相傳因東漢處士焦先隱居于此而得名。

(2)老君：太上老君的省稱。道教尊老子為道祖，稱太上老君。

【譯文】

有一個人進入焦山學(xué)道七年，太上老君給他一個木制的鉆子，讓他鉆穿一塊盤石，盤石厚五尺。太上老君說：“這塊盤石鉆穿，就能得道成仙?！边@個人共鉆了四十年，盤石鉆穿了，他于是得到了修煉神仙丹藥的口訣。

魯少千應(yīng)門

魯少千者，山陽人也⁽¹⁾。漢文帝嘗微服懷金過之⁽²⁾，欲問其道。少千拄金杖，執(zhí)象牙扇，出應(yīng)門。

【注釋】

(1)山陽：漢代所置縣名，屬河南郡。故城在今河南修武縣境。

(2)漢文帝：劉恒（前203—前157），漢高祖劉邦之子，在位二十三年。微服：古代多指帝王將相、王公貴族為隱藏身份而改換常服。

【譯文】

魯少千，是山陽縣人。漢文帝曾經(jīng)穿著平民的衣服，帶著黃金去拜訪他，想向他學(xué)習(xí)道術(shù)。魯少千拄著金杖，手執(zhí)象牙扇，出門迎接。

淮南八老公

淮南王安好道術(shù)，設(shè)廚宰以候賓客。正月上辛⁽¹⁾，有八老公詣門求見⁽²⁾。門吏白王，王使吏自以意難之，曰：“吾王好長生，先生無駐衰之術(shù)，未敢以聞?！惫灰姡烁螢榘送?，色如桃花。王便見之，盛禮設(shè)樂，以享八公。援琴而弦歌曰：“明明上天，照四海兮。知我好道，公來下兮。公將與余，生羽毛兮。升騰青云，蹈梁甫兮。觀見三光⁽³⁾，遇北斗兮。驅(qū)乘風(fēng)云，使玉女兮?！苯袼^《淮南操》是也⁽⁴⁾。

【注釋】

(1)上辛：農(nóng)歷每月上旬的辛日。

(2)詣（yì）門：上門，登門。

(3)三光：指日、月、星。

(4)《淮南操》：古琴曲名，又稱《八公操》。

【譯文】

淮南王劉安喜好道術(shù)，專門設(shè)置廚宰來迎候賓客。正月的第一個辛日，有八位老人上門求見。門吏報告給淮南王，淮南王讓門吏隨意非難他們，門吏說：“我們大王喜歡長生不老，你們沒有停駐衰老的仙術(shù)，不敢替你們?nèi)笮??！卑宋焕先嗣靼资腔茨贤醪辉附右姡谑亲兓砂藗€小童，面如桃花?；茨贤跤谑墙右娝麄?，以隆重的禮樂來招待八位老人?；茨贤鯎崆俣璩溃骸懊鞑斓纳咸旄┱账暮?，知我喜好仙道讓八公降臨。八公賜福我將羽化而登仙，駕著青云在梁甫山上漫游?？匆娙赵滦枪庥钟龅奖倍菲咝?。駕著清風(fēng)彩云使喚天上玉女?！边@就是今天所說的《淮南操》。

劉根召鬼

劉根字君安，京兆長安人也。漢成帝時⁽¹⁾，入嵩山學(xué)道。遇異人，授以秘訣，遂得仙，能召鬼。潁川太守史祈以為妖⁽²⁾，遣人召根，欲戮之。至府，語曰：“君能使人見鬼，可使形見；不者，加戮?！备唬骸吧跻?！借府君前筆硯書符。”因以叩幾。須臾，忽見五六鬼，縛二囚于祈前。祈熟視，乃父母也。向根叩頭曰：“小兒無狀，分當(dāng)萬死?！边称碓唬骸叭曜訉O不能光榮先祖，何得罪神仙，乃累親如此！”祈哀驚悲泣，頓首請罪。根默然忽去，不知所之。

【注釋】

(1)漢成帝：西漢宣帝之子劉驁，前33—前7年在位。漢成帝共使用七個年號：建始、河平、陽朔、鴻嘉、永始、元延、綏和。

(2)潁川：郡名，秦王政十七年（前230）置，以潁水得名。治所在陽翟（今河南禹州）。

【譯文】

劉根字君安，京兆長安人。漢成帝時，入嵩山學(xué)道術(shù)。遇到一個神人，把神仙秘訣傳授給他，于是成了仙人，能夠召喚鬼魂。潁川太守史祈認(rèn)為他是妖怪，派人把他召來，想殺他。到了太守府，對他說：“你能讓人見到鬼，就讓鬼形顯現(xiàn)出來；如果不能，就殺了你?！眲⒏f：“這非常容易。借府君面前的筆硯寫一道符?！庇谑怯梅么虬笌住Ｒ粫?，忽然看見五六個鬼，綁著兩個囚犯來到史祈跟前。史祈仔細(xì)一看，竟是自己的父母。他們向劉根叩頭說：“我兒子不懂禮貌，理當(dāng)萬死?！必?zé)罵史祈說：“你做子孫的不能光耀先祖，為何得罪神仙，竟連累父母到這個樣子！”史祈悲哀震驚傷心地哭了，向劉根磕頭請罪。劉根默默地迅速離開，不知到哪里去了。

王喬飛舄

漢明帝時⁽¹⁾，尚書郎河?xùn)|王喬為鄴令⁽²⁾。喬有神術(shù)，每月朔⁽³⁾，嘗自縣詣臺。帝怪其來數(shù)而不見車騎，密令太史候望之。言其臨至?xí)r，輒有雙鳧從東南飛來。因伏伺，見鳧，舉羅張之，但得一雙舄⁽⁴⁾。使尚方識視⁽⁵⁾，四年中所賜尚書官屬履也。

【注釋】

(1)漢明帝：東漢光武帝劉秀之子劉莊。劉莊初名劉陽，封東海王，于光武帝建武十九年（43）立為太子。57—75年在位，在位十九年僅使用永平一個年號。明帝時期吏治清明，境內(nèi)安寧，歷史上把明帝及其后的章帝時期稱為“明章之治”。

(2)尚書郎：官名。東漢時取孝廉中之有才能者入尚書臺，在皇帝左右處理政務(wù)。初入臺稱守尚書郎中，滿一年稱尚書郎，三年稱侍郎。魏晉以后尚書各部有侍郎、郎中等官，綜理政務(wù)，通稱為尚書郎。鄴：古地名。在今河北臨漳西。

(3)朔：指農(nóng)歷每月初一。

(4)舄（xì）：鞋子。

(5)尚方：古代制造帝王所用器物的官署。

【譯文】

漢明帝時，尚書郎河?xùn)|人王喬任鄴縣令。王喬有神術(shù)，每月初一，經(jīng)常從縣里來到朝廷?；实燮婀炙麃淼妙l繁卻不見隨行車馬，秘密命令太史去守候觀望。太史報告說他來的時候，就有一對野鴨從東南方飛來。于是派人埋伏等候，看見野鴨，就舉起羅網(wǎng)去捕捉它，捕到的只是一雙鞋子。讓尚方來辨認(rèn)，原來是永平四年時賜給尚書官屬的鞋子。

薊子訓(xùn)長壽

薊子訓(xùn)，不知所從來。東漢時，到洛陽，見公卿數(shù)十處，皆持斗酒片脯候之，曰：“遠(yuǎn)來無所有，示致微意?！弊蠑?shù)百人，飲啖終日不盡。去后，皆見白云起，從旦至暮。時有百歲公說：“小兒時，見訓(xùn)賣藥會稽市⁽¹⁾，顏色如此。”訓(xùn)不樂住洛，遂遁去⁽²⁾。正始中⁽³⁾，有人于長安東霸城，見與一老公共摩娑銅人，相謂曰：“適見鑄此，已近五百歲矣?！币娬吆糁唬骸八E先生小住?！辈⑿袘?yīng)之。視若遲徐，而走馬不及。

【注釋】

(1)會（kuài）稽：古郡名。秦置，故地在今江蘇東部及浙江西部。

(2)遁（dùn）：隱避，離開。

(3)正始：魏齊王曹芳的年號，240—249年。

【譯文】

薊子訓(xùn)，不知是從哪里來的人。東漢時，他來到洛陽，在幾十個地方接待朝廷官員，總拿著一斗酒一塊干肉侍候他們，說：“從遠(yuǎn)處來沒有什么東西，只是表示一點點心意?！痹谧挠袔装偃?，吃喝了一整天都沒有吃完。薊子訓(xùn)走后，大家都看見白云升起，從早上一直到晚上。當(dāng)時有個百歲的老人說：“我小時候在會稽的市場上看見他賣藥，臉色就是這樣?！彼E子訓(xùn)不喜歡住在洛陽，于是就離開了。到魏明帝正始年間，有人在長安東邊的霸城，看見薊子訓(xùn)和一個老人一起撫摸銅人，他們說：“剛才看見鑄這個銅人，已經(jīng)過了五百年了?！笨匆姷娜撕舻溃骸八E先生稍等一下。”他們一邊走一邊回答。看著好像走得很慢，但快跑的馬也追不上。

漢陰生乞市

漢陰生者，長安渭橋下乞小兒也。常于市中丐⁽¹⁾。市中厭苦，以糞灑之。旋復(fù)在市中乞，衣不見污如故。長吏知之，械收系，著桎梏⁽²⁾。而續(xù)在市乞。又械欲殺之，乃去。灑之者家，屋室自壞，殺十?dāng)?shù)人。長安中謠言曰：“見乞兒與美酒，以免破屋之咎。”

【注釋】

(1)丐（gài）：乞討。

(2)桎梏（zhì gù）：束縛手腳的刑具。

【譯文】

漢陰生，是長安渭橋下行乞的小孩。他經(jīng)常到市場乞討。市場的人厭煩他，用糞水澆他。很快他又在市場乞討，衣服上沒有污物，和先前一樣?？h吏知道了這件事，把他拘捕入獄，戴上了腳鐐手銬。但他很快又繼續(xù)在市場行乞?？h吏又拘捕了他想殺他，這才離去。往他身上灑糞水的人家，房屋自行倒塌，壓死了十幾個人。長安城流傳這樣的歌謠：“看見行乞的小孩要給他美酒，以免遭受房屋倒塌的災(zāi)禍?！?/p>

常生復(fù)生

谷城鄉(xiāng)卒常生⁽¹⁾，不知何所人也。數(shù)死而復(fù)生，時人為不然。后大水出，所害非一。而卒輒在缺門山上大呼⁽²⁾，言：“卒常生在此！”云：“復(fù)雨⁽³⁾，水五日必止。”止，則上山求祠之，但見卒衣杖革帶。后數(shù)十年，復(fù)為華陰市門卒⁽⁴⁾。

【注釋】

(1)谷城：古地名，在今河南洛陽西北，因谷水而得名。

(2)缺門山：山名，在河南洛陽新安西三十里，有龍鳳二山相對，澗水中流，故稱缺門山，又稱鐵門山。

(3)復(fù)：消除。這里指停止下雨。

(4)華陰：縣名，漢時屬弘農(nóng)郡。治所在今陜西華陰東南。

【譯文】

谷城的鄉(xiāng)卒常生，不知道是哪里人氏。他多次死了之后又復(fù)活，當(dāng)時的人認(rèn)為不是這樣。后來發(fā)了大水，造成許多危害。于是鄉(xiāng)卒常生在缺門山上大喊，說道：“鄉(xiāng)卒常生在這里！”又說：“停止下雨，大水五天之內(nèi)必須止退?！贝笏雇撕?，人們上山找常生，要立祠祭祀他，只看見鄉(xiāng)卒的衣服、手杖和皮帶。過了幾十年，常生又做了華陰縣市場的門卒。

左慈顯神通

左慈字元放，廬江人也⁽¹⁾。少有神通。嘗在曹公座，公笑顧眾賓曰：“今日高會，珍羞略備。所少者，吳松江鱸魚為膾⁽²⁾。”放云：“此易得耳。”因求銅盤貯水，以竹竿餌釣于盤中。須臾，引一鱸魚出。公大拊掌，會者皆驚。公曰：“一魚不周坐客，得兩為佳?！狈拍藦?fù)餌釣之。須臾，引出。皆三尺余，生鮮可愛。公便自前膾之，周賜座席。公曰：“今既得鱸，恨無蜀中生姜耳。”放曰：“亦可得也?！惫制浣蕾I，因曰：“吾昔使人至蜀買錦，可敕人告吾使，使增市二端⁽³⁾?！比巳ィ汈н€，得生姜。又云：“于錦肆下見公使，已敕增市二端?！焙蠼?jīng)歲余，公使還，果增二端。問之，云：“昔某月某日，見人于肆下，以公敕敕之?！焙蠊鼋?，士人從者百數(shù)。放乃赍酒一罌⁽⁴⁾，脯一片，手自傾罌，行酒百官，百官莫不醉飽。公怪，使尋其故。行視沽酒家，昨悉亡其酒脯矣。公怒，陰欲殺放。放在公座，將收之，卻入壁中，霍然不見。乃募取之?；蛞娪谑?，欲捕之，而市人皆放同形，莫知誰是。后人遇放于陽城山頭⁽⁵⁾，因復(fù)逐之，遂走入羊群。公知不可得，乃令就羊中告之，曰：“曹公不復(fù)相殺，本試君術(shù)耳。今既驗，但欲與相見?！焙鲇幸焕萧?sup>(6)，屈前兩膝，人立而言曰：“遽如許⁽⁷⁾?！比思丛疲骸按搜蚴?。”競往赴之。而群羊數(shù)百，皆變?yōu)轸疲⑶跋?，人立，云：“遽如許?！庇谑撬炷⊙?。老子曰：“吾之所以為大患者，以吾有身也；及吾無身，吾有何患哉。”若老子之儔⁽⁸⁾，可謂能無身矣，豈不遠(yuǎn)哉也。

【注釋】

(1)廬江：郡名，漢置。郡治舒縣，故城在今安徽廬江西二十里。

(2)吳松江：即吳淞江，又稱蘇州河，為黃浦江支流。膾（kuài）：細(xì)切的魚肉。

(3)端：古代計量布帛的長度單位。一端約合二丈。

(4)赍（jī）：持，帶。罌（yīng）：小口大腹的容器。

(5)陽城山：俗名車嶺山，又名馬嶺山。秦漢至魏晉時期，指稱坐落在今河南鞏義東南，滎陽西南，登封東北，新密西北接界處之五指嶺為陽城山，以處于古陽城縣之北境而得名。

(6)羝（dī）：公羊。

(7)遽（jù）：惶恐，懼怕。

(8)儔（chóu）：輩，同類。

【譯文】

左慈字元放，廬江人。年少時就有神通。他曾經(jīng)是曹操的座上客，曹操笑著對眾賓客說：“今天高朋盛會，山珍美味都略略齊備了。所缺少的，只是用吳淞江的鱸魚所做的魚膾?！痹耪f：“這容易獲得?！庇谑且艘粋€銅盤盛水，用竹竿掛上魚餌在盤中垂釣。一會兒，拉上來一條鱸魚。曹操拍手稱好，參加宴會的人都非常驚訝。曹操說：“一條魚不夠在座的人吃，能釣得兩條最好。”元放于是再次加魚餌釣魚。一會兒，釣出魚來。兩條魚都有三尺多長，鮮活可愛。曹操準(zhǔn)備自行膾魚，遍賜在座的客人。曹操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得到鱸魚，可惜的是沒有蜀地的生姜?！痹耪f：“這也能得到?！辈懿贀?dān)心他在附近路上買來，于是說：“先前我派人到蜀地買彩錦，你讓人告訴我的使臣，讓他們多買四丈?！痹烹x開后，一會兒回來，帶來了生姜。還說：“在蜀錦市場見到了您的使者，已經(jīng)告訴他多買四丈了?！焙髞磉^了一年多，曹操的使者回來，果然多買了四丈。曹操問他，使者說：“去年的某月某日，在市場上見到一個人，把您的命令傳達給我的。”后來曹操到近郊出游，隨從的官員上百人。元放抱著一壇酒，拿著一片肉，親自給百官倒酒，百官個個酒醉肉飽。曹操覺得奇怪，派人查找原因。巡查到賣酒的店家，酒肉昨晚全部丟失了。曹操很生氣，暗暗想殺了元放。元放在曹操府上，準(zhǔn)備抓捕他，他倒退著隱入墻壁，一下子不見了。曹操于是懸賞捉拿元放。有人在市場見到他，想抓他，市場上的人都變成了元放的樣子，不知道哪一個是他。后來又有人在陽城山頭遇到元放，于是又去追他，他走進羊群不見了。曹操知道抓不住他，就叫人對羊群說：“曹公不再殺你，本來只是試試你的法術(shù)而已?，F(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靈驗，只是想和你見面?！焙鋈挥幸恢焕瞎驈澢鴥蓷l前腿，像人一樣站著說：“驚慌成這個樣子?！蹦侨肆⒖陶f：“這只羊就是！”大家爭著撲向那只羊。然而那群羊有幾百只，都變成了公羊，并彎曲著兩條前腿，像人一樣站著，說：“驚慌成這個樣子?！庇谑蔷筒恢涝撟ツ闹涣?。老子說：“我之所以有憂患，是因為我有身體；如果我沒有身體，我又有什么可擔(dān)憂的呢？”像老子一類的人，可以說能夠沒有身體了，難道還不高遠(yuǎn)嗎？

于吉請雨

孫策欲渡江襲許⁽¹⁾，與于吉俱行。時大旱，所在熇厲⁽²⁾。策催諸將士，使速引船?；蛏碜栽绯龆角校妼⒗舳嘣诩S。策因此激怒，言：“我為不如吉耶？而先趨附之?！北闶故占粒菃栔唬骸疤旌挡挥?，道路艱澀，不時得過，故自早出。而卿不同憂戚，安坐船中，作鬼物態(tài)，敗吾部伍。今當(dāng)相除。”令人縛置地上，暴之⁽³⁾，使請雨。若能感天，日中雨者，當(dāng)原赦；不爾，行誅。俄而云氣上蒸，膚寸而合⁽⁴⁾。比至日中，大雨總至，溪澗盈溢。將士喜悅，以為吉必見原，并往慶慰。策遂殺之。將士哀惜，藏其尸。天夜，忽更興云覆之。明旦往視，不知所在。策既殺吉，每獨坐，仿佛見吉在左右。意深惡之，頗有失常。后治瘡方差⁽⁵⁾，而引鏡自照，見吉在鏡中，顧而弗見。如是再三。撲鏡大叫，瘡皆崩裂，須臾而死。吉，瑯邪人，道士。

【注釋】

(1)孫策：三國時東吳政權(quán)的創(chuàng)立者，孫權(quán)之兄，后被追尊為長沙桓王。

(2)熇（xiāo）厲：炎熱。

(3)暴（pù）：曬。

(4)膚寸而合：指（云氣）逐漸集合。

(5)差（chài）：病愈。

【譯文】

孫策準(zhǔn)備渡江攻打許昌，和于吉一起行軍。當(dāng)時大旱，所到之處非常炎熱。孫策催促眾將士，叫他們快速牽引船只。有一天他親自早起去督促，看見將吏大都在于吉那里。孫策為此非常生氣，說：“我的號令不如于吉嗎？你們卻先趨承依附于他?！庇谑桥扇税延诩恚?zé)問他說：“天大旱不下雨，道路艱難，不能按時過江，所以我自己每天早起。而你卻不為我分憂，安坐船中，裝神弄鬼，渙散軍心。今天就要除掉你?！睂O策讓人綁了于吉放在地上曝曬，讓他祈雨。如果能感動上天，中午下雨，就寬恕赦免他；不然，就殺了他。一會兒，云氣上升，逐漸聚合；將近中午，大雨驟然而至，小溪河溝都漲滿了水。眾將士十分高興，以為于吉一定會被寬恕，一起去向他慶賀慰問。孫策卻殺了他。眾將士悲痛惋惜，埋葬了于吉的尸體。那天夜里，忽然又升起一團云蓋住了尸體。第二天早晨去看，尸體不知哪里去了。孫策殺了于吉之后，每次獨自一個人的時候，好像看見于吉在他的身邊。孫策心里十分煩惡，神經(jīng)有些失常。后來治療創(chuàng)口剛剛好，孫策拿鏡子照時，在鏡子中看見于吉，回頭卻又找不到。像這樣反復(fù)多次。孫策摔掉鏡子大聲喊叫，創(chuàng)口崩裂開來，一會兒就死了。

介琰隱形

介琰者，不知何許人也。住建安方山⁽¹⁾，從其師白羊公杜受玄一無為之道⁽²⁾。能變化隱形。嘗往來東海⁽³⁾，暫過秣陵⁽⁴⁾，與吳主相聞。吳主留琰，乃為琰架宮廟。一日之中，數(shù)遣人往問起居。琰或為童子，或為老翁，無所食啖，不受餉遺。吳主欲學(xué)其術(shù)，琰以吳主多內(nèi)御，積月不教。吳主怒，敕縛琰，著甲士引弩射之。弩發(fā)，而繩縛猶存，不知琰之所之。

【注釋】

(1)建安：古郡名?？ぶ卧诮窀＝ńóT。方山：山名，因山頂方平而得名。

(2)白羊公杜：未知其名，因其常乘白羊，被稱為白羊公。玄一無為之道：即道家法術(shù)。

(3)東海：古郡名。秦置。楚漢之際也稱郯郡。治所在郯（今山東郯城北）。西漢轄境相當(dāng)于今山東費縣、臨沂和江蘇贛榆以南，山東棗莊、江蘇邳縣以東和江蘇宿遷、灌南以北地區(qū)。

(4)秣陵：古縣名。秦始皇改金陵邑而置。在今江蘇南京。

【譯文】

介琰，不知道是哪里人。他住在建安郡方山，跟從他的老師白羊公杜學(xué)習(xí)玄一無為的道家法術(shù)。能夠變化、隱身。他曾經(jīng)到東?？と?，回來時在秣陵暫時停留，和吳國君主孫權(quán)有往來。孫權(quán)留介琰住下，于是給介琰修建了宮廟。一天之內(nèi)，多次派人詢問起居。介琰有時變成小孩，有時變成老人，不吃不喝，不接受饋贈。孫權(quán)想學(xué)他的法術(shù)，介琰因為孫權(quán)宮中有很多妃嬪，好幾個月都沒有教他。孫權(quán)生氣了，下令把介琰捆綁起來，讓甲士拿弓箭射他。箭射出去，綁的繩子還在，卻不知介琰到哪里去了。

徐光種瓜

吳時有徐光者，嘗行術(shù)于市里。從人乞瓜，其主勿與，便從索瓣，杖地種之。俄而瓜生蔓延，生花成實，乃取食之，因賜觀者。鬻者反視所出賣⁽¹⁾，皆亡耗矣。凡言水旱甚驗。過大將軍孫門⁽²⁾，褰衣而趨⁽³⁾，左右唾踐?；騿柶涔剩鹪唬骸傲餮粜炔豢赡?。”聞惡而殺之。斬其首，無血。及廢幼帝⁽⁴⁾，更立景帝⁽⁵⁾，將拜陵，上車，有大風(fēng)蕩車，車為之傾。見光在松樹上拊手指揮，嗤笑之。問侍從，皆無見者。俄而景帝誅。

【注釋】

(1)鬻（yù）：賣。

(2)孫：字子通，東吳貴戚。把持朝政，后被景帝誅殺。

(3)褰（qiān）：用手提起。

(4)幼帝：即孫權(quán)少子孫亮，在位七年，被孫廢黜為會稽王，后自殺。

(5)景帝：孫權(quán)第六子孫休，在位六年。

【譯文】

三國時東吳有個人叫徐光，曾經(jīng)在集市上施行法術(shù)。他向人討瓜，賣瓜的人不給，他就要了一粒瓜籽，用手杖挖地種了下去。一會兒瓜籽發(fā)芽，牽蔓，開花，結(jié)瓜，徐光于是就摘下來吃瓜，也送給圍觀的人吃。賣瓜的人回去看自己要賣的瓜，都不見了。徐光凡是預(yù)言水旱都很靈驗。他經(jīng)過大將軍孫的門口，提起衣服快步跑過，向左右兩邊吐口水。有人詢問原因，他回答說：“流血腥臭叫人難受?！睂O聽說后恨他，把他殺了?？诚滤念^，沒有血。等孫廢黜幼帝，另立景帝，準(zhǔn)備拜祭祖陵，剛坐上車，有大風(fēng)吹蕩孫的馬車，馬車被吹翻了。孫看見徐光在松樹上拍掌指點，嘲笑他。孫詢問侍從，都沒有看見徐光。過了不久，景帝就誅殺了孫。

葛玄使法術(shù)

葛玄字孝先，從左元放受《九丹液仙經(jīng)》⁽¹⁾。與客對食，言及變化之事?？驮唬骸笆庐?，先生作一事特戲者。”玄曰：“君得無即欲有所見乎？”乃嗽口中飯，盡變大蜂數(shù)百，皆集客身，亦不螫人⁽²⁾。久之，玄乃張口，蜂皆飛入，玄嚼食之，是故飯也。又指蝦蟆及諸行蟲燕雀之屬，使舞，應(yīng)節(jié)如人。冬為客設(shè)生瓜棗，夏致冰雪。又以數(shù)十錢使人散投井中，玄以一器于井上呼之，錢一一飛從井出。為客設(shè)酒，無人傳杯，杯自至前；如或不盡，杯不去也。嘗與吳主坐樓上，見作請雨土人。帝曰：“百姓思雨，寧可得乎？”玄曰：“雨易得耳！”乃書符著社中，頃刻間，天地晦冥，大雨流淹。帝曰：“水中有魚乎？”玄復(fù)書符擲水中，須臾，有大魚數(shù)百頭。使人治之。

【注釋】

(1)《九丹液仙經(jīng)》：相傳是道家煉金丹的秘籍。

(2)螫（shì）：毒蟲或蛇咬刺。

【譯文】

葛玄字孝先，跟隨左元放學(xué)習(xí)《九丹液仙經(jīng)》。和客人一起吃飯時，說起法術(shù)變化的事情?？腿苏f：“吃完飯，先生變個法術(shù)表演一下?！备鹦f：“您是不是想馬上就看見什么呢？”于是把嘴里的飯噴出來，都變成了大蜂，有幾百只，全飛到了客人身上，也不螫人。過了一段時間，葛玄才張開嘴，大蜂都飛進他的嘴里，葛玄嚼著吃，還是原來的飯粒。他又指揮蝦蟆以及各種爬蟲、燕雀之類，讓它們跳舞，像人一樣合乎節(jié)奏。冬天的時候他為客人準(zhǔn)備新鮮的瓜棗，夏天又能送上冰雪。他又讓人把幾十個銅錢散扔到井里，葛玄拿一器皿在井上呼喚，銅錢一個個從井里飛了出來。他為客人擺上酒席，沒有人傳遞酒杯，酒杯自己就到了客人面前；如果杯中的酒喝不盡，杯子就不會離開。他曾經(jīng)和吳王坐在高樓上，看見人在制作祈雨的土人。吳王說：“老百姓盼望下雨，可以求得嗎？”葛玄說：“雨是很容易求得的。”于是畫了一道符放在神社中，頃刻之間，天昏地暗，大雨傾盆，雨水四處流淌。吳王問：“水里有魚嗎？”葛玄又畫符扔到水里，一會兒，就出現(xiàn)了數(shù)百條大魚。派人去捉魚。

吳猛止風(fēng)

吳猛，濮陽人⁽¹⁾。仕吳，為西安令⁽²⁾，因家分寧⁽³⁾。性至孝。遇至人丁義，授以神方；又得秘法神符，道術(shù)大行。嘗見大風(fēng)，書符擲屋上，有青烏銜去，風(fēng)即止?；騿柶涔?，曰：“南湖有舟，遇此風(fēng)，道士求救?！彬炛弧Ｎ鋵幜罡蓱c，死已三日，猛曰：“數(shù)未盡，當(dāng)訴之于天?！彼炫P尸旁。數(shù)日，與令俱起。后將弟子回豫章⁽⁴⁾，江水大急，人不得渡。猛乃以手中白羽扇畫江水，橫流，遂成陸路，徐行而過。過訖，水復(fù)。觀者駭異。嘗守潯陽⁽⁵⁾，參軍周家有狂風(fēng)暴起⁽⁶⁾，猛即書符擲屋上，須臾風(fēng)靜。

【注釋】

(1)濮陽：郡國名。晉咸寧三年（277）改東郡置濮陽國，西晉末年改國為郡，郡治濮陽，故城在今濮陽西南。

(2)西安：三國時吳國所置縣名，縣治在今江西武寧西。

(3)分寧：古地名，曾屬武寧縣，唐貞元十五年（799）從武寧縣析出置縣。其地在今江西修水。

(4)豫章：古郡名?？ぶ卧诮窠髂喜?。

(5)潯陽：古縣名?？h治在今江西九江。

(6)參軍：官名。

【譯文】

吳猛是濮陽人。在吳國做官，任西安縣縣令，于是把家安在了分寧。吳猛生性至孝。遇到至德之人丁義，傳授給他神方，又得到秘法神符，道術(shù)十分厲害。曾經(jīng)看到大風(fēng)，他畫了一道符扔到屋頂上，有青烏銜去，風(fēng)立刻停了。有人詢問原因，他說：“南湖上有條小船，遇到這陣風(fēng)，一個道士求救?！比ゲ閷η闆r，果然如此。武寧縣令干慶死了已經(jīng)三天了，吳猛說：“他的氣數(shù)還未盡，應(yīng)當(dāng)向上天申訴這件事。”于是睡在了干慶的尸體旁。幾天后，吳猛和縣令干慶一道坐了起來。后來帶著弟子回豫章，江水太急，不能過江。吳猛用手中的白羽扇朝江水中一劃，江水橫流，出現(xiàn)了一條陸路，慢慢走過去。人都過去后，水又恢復(fù)了原樣。觀看的人都驚駭不已。吳猛曾經(jīng)駐守潯陽，參軍周家有狂風(fēng)突然吹起，他立刻畫一道符扔到屋頂上，過一會兒風(fēng)就停了。

園客養(yǎng)蠶

園客者，濟陰人也⁽¹⁾。貌美，邑人多欲妻之，客終不娶。嘗種五色香草，積數(shù)十年，服食其實。忽有五色神蛾，止香草之上，客收而薦之以布⁽²⁾，生桑蠶焉。至蠶時，有神女夜至，助客養(yǎng)蠶，亦以香草食蠶。得繭百二十頭，大如甕，每一繭繅六七日乃盡⁽³⁾?？売?，女與客俱仙去，莫知所如。

【注釋】

(1)濟陰：古郡名?？ぶ卧诮裆綎|定陶。

(2)薦：鋪陳。

(3)繅（sāo）：抽繭出絲。

【譯文】

園客是濟陰人。他相貌英俊，當(dāng)?shù)厝硕枷氚雅畠杭藿o他，但園客始終沒有娶妻。他曾經(jīng)種植五色香草，一連幾十年，吃它的果實。忽然有一只五色的神蛾，停在香草上，園客把神蛾收養(yǎng)下來，給它鋪上布，神蛾在布上生下了許多蠶卵。到了養(yǎng)蠶季節(jié)，有神女晚上來，幫助園客養(yǎng)蠶，他們也拿香草喂蠶。蠶做了一百二十個大蠶繭，每個蠶繭像甕那樣大，繅絲要六七天才能抽完。蠶絲繅完后，神女和園客一起升仙而去，沒有人知道到哪里去了。

董永與織女

漢董永，千乘人⁽¹⁾。少偏孤⁽²⁾，與父居。肆力田畝，鹿車載自隨⁽³⁾。父亡，無以葬，乃自賣為奴，以供喪事。主人知其賢，與錢一萬，遣之。永行三年喪畢，欲還主人，供其奴職。道逢一婦人曰：“愿為子妻?！彼炫c之俱。主人謂永曰：“以錢與君矣?！庇涝唬骸懊删?，父喪收藏。永雖小人，必欲服勤致力，以報厚德?！敝髟唬骸皨D人何能？”永曰：“能織?！敝髟唬骸氨貭栒?，但令君婦為我織縑百匹⁽⁴⁾?！庇谑怯榔逓橹魅思铱棧斩?。女出門，謂永曰：“我，天之織女也。緣君至孝，天帝令我助君償債耳?！闭Z畢，凌空而去，不知所在。

【注釋】

(1)千乘：古地名，在今山東博興、高青一帶。博興縣陳戶鎮(zhèn)有董家村，相傳為董永家鄉(xiāng)。

(2)偏孤：指早年喪父或喪母。

(3)鹿車：古代的一種小車，因車身狹小僅可容一鹿，故名鹿車。

(4)縑（jiān）：雙絲織的淺黃色細(xì)絹。匹（pǐ）：計量紡織品或騾馬的量詞。

【譯文】

漢代的董永是千乘人。小時候喪母，和父親一起居住。到田里干活，他用小車?yán)赣H。父親死了，他沒有錢安葬，于是賣身為奴來安葬父親。主人知道他很賢良，交給他一萬文錢讓他回家。董永守喪三年期滿，打算回到主人家，盡其做奴仆的職責(zé)。在路上遇到一個女子，說：“我愿意做你的妻子?！倍烙谑菐е搅酥魅思?。主人對董永說：“那錢我送給你了?！倍勒f：“承蒙您的恩惠，得以把父親埋藏。董永雖然是個卑賤之人，一定要盡力干活，來報答您的大恩大德?！敝魅苏f：“你的妻子能做些什么？”董永說：“會織布?！敝魅苏f：“像你說的那樣，就讓你的妻子給我織一百匹雙絲細(xì)絹吧?！庇谑嵌赖钠拮咏o主人家織絹，十天就織完了。女子和董永離開主人家，出了門給董永說：“我是天上的織女，因為你非常孝順，天帝讓我?guī)椭銉斶€欠債。”話說完，凌空飛去，不知飛到哪里去了。

鉤弋夫人

初，鉤弋夫人有罪⁽¹⁾，以譴死。既殯，尸不臭，而香聞十余里。因葬云陵⁽²⁾。上哀悼之，又疑其非常人，乃發(fā)冢開視，棺空無尸，惟雙履存。一云，昭帝即位，改葬之，棺空無尸，獨絲履存焉。

【注釋】

(1)鉤弋（yì）夫人：漢武帝的婕妤（jié yú，宮中女官名）趙氏，漢昭帝劉弗陵之母。在漢武帝立劉弗陵為太子之前，出于“母壯子幼”的擔(dān)憂而處死了鉤弋夫人。漢昭帝繼位后，被追封為皇太后。

(2)云陵：鉤弋夫人陵。因鉤弋夫人趙婕妤葬云陽而得名。云陵又稱“陽陵”、“思合墓”、“女陵”。在今陜西淳化北。

【譯文】

起初，鉤弋夫人犯下罪過，被責(zé)令處死。出殯以后，尸體不發(fā)臭，反而香氣飄出十多里地。于是被葬在云陵。漢武帝悲悼她，又懷疑她不是普通人，就掘開墳?zāi)箒聿炜?，棺材是空的，沒有尸體，只留下一雙鞋子。一種說法是，漢昭帝繼位后，重新安葬鉤弋夫人，棺材是空的，沒有尸體，只有絲織的鞋子在那里。

杜蘭香與張傳

漢時有杜蘭香者，自稱南康人氏。以建興四年春⁽¹⁾，數(shù)詣張傳。傳年十七，望見其車在門外，婢通言：“阿母所生，遣授配君，可不敬從？”傳，先改名碩，碩呼女前，視，可十六七，說事邈然久遠(yuǎn)。有婢子二人：大者萱支，小者松支。鈿車青牛⁽²⁾，上飲食皆備。作詩曰：“阿母處靈岳，時游云霄際。眾女侍羽儀，不出墉宮外⁽³⁾。飄輪送我來，豈復(fù)恥塵穢。從我與福俱，嫌我與禍會?！敝疗淠臧嗽碌瑥?fù)來，作詩曰：“逍遙云漢間，呼吸發(fā)九嶷⁽⁴⁾。流汝不稽路，弱水何不之⁽⁵⁾?！背鍪硎氉尤?sup>(6)，大如雞子，云：“食此，令君不畏風(fēng)波，辟寒溫?！贝T食二枚，欲留一，不肯，令碩食盡。言：“本為君作妻，情無曠遠(yuǎn)。以年命未合，其小乖。太歲東方卯，當(dāng)還求君?！碧m香降時，碩問：“禱祀何如？”香曰：“消魔自可愈疾，淫祀無益?！毕阋运帪橄?。

【注釋】

(1)建興四年：226年。

(2)鈿（diàn）車：用金玉寶石嵌飾的車子。

(3)墉宮：即墉城，相傳為西王母的居處。

(4)九嶷（yí）：山名，在湖南寧遠(yuǎn)南。相傳舜葬于此。

(5)弱水：古水名。相傳弱水環(huán)繞昆侖仙境，水弱不能載舟，只有得道之人才能過去。

(6)薯蕷（yù）：山藥。

【譯文】

漢代有個叫杜蘭香的人，自稱是南康人氏。在蜀后主建興四年春，多次去張傳那里。張傳當(dāng)時十七歲，看見她的車子在大門外，婢女來通報說：“母親生下我，派我來這里嫁給你，怎么能不遵從她的命令呢？”張傳，曾改名叫張碩。張碩叫杜蘭香上前，看她，大約有十六七歲，說的事情似乎十分久遠(yuǎn)。她有兩個婢女，大的叫萱支，小的叫松支。乘坐的是青牛拉的金車，上面飲食都齊備。她作詩說：“母親居住在靈山，時時漫游云霄間。眾位侍女舉羽旌，不到仙境墉宮外。飄飄輪車送我來，難道嫌棄人世穢？與我共處福壽多，如若嫌我災(zāi)禍降?！蹦且荒臧嗽碌囊惶煸绯?，她又來了，作詩說：“本在天河逍遙自在，呼吸之間來到九嶷山。你流連于飄忽不定的人間，為什么不渡弱水而成仙？”拿出三個山藥，像雞蛋大小，說：“吃了它，可以使你不怕風(fēng)波，免除寒涼熱病?！睆埓T吃了兩個，想留下一個，她不同意，讓張碩全都吃了。說：“本來我是給你做妻子的，感情不會疏遠(yuǎn)。因為年命不相合，怕有小小的不和諧。太歲在東方卯的時候，我定當(dāng)回來找你。”杜蘭香降臨時，張碩問：“禱告祭祀怎么樣？”杜蘭香說：“消魔就能治好疾病，祭祀太多沒有益處。”杜蘭香把藥稱為消魔。

弦超與神女

魏濟北郡從事掾弦超⁽¹⁾，字義起。以嘉平中夜獨宿⁽²⁾，夢有神女來從之。自稱天上玉女，東郡人⁽³⁾，姓成公，字知瓊，早失父母，天帝哀其孤苦，遣令下嫁從夫。超當(dāng)其夢也，精爽感悟，嘉其美異，非常人之容。覺寤欽想，若存若亡。如此三四夕。一旦，顯然來游，駕輜車⁽⁴⁾，從八婢，服綾羅綺繡之衣，姿顏容體，狀若飛仙。自言年七十，視之如十五六女。車上有壺、榼、青白琉璃五具⁽⁵⁾，食啖奇異。饌具醴酒，與超共飲食。謂超曰：“我，天上玉女，見遣下嫁，故來從君。不謂君德，宿時感運，宜為夫婦。不能有益，亦不能為損。然往來常可得駕輕車，乘肥馬；飲食?？傻眠h(yuǎn)味異膳，繒素?？傻贸溆貌环ΑＨ晃疑袢耍粸榫?，亦無妒忌之性，不害君婚姻之義?！彼鞛榉驄D。贈詩一篇，其文曰：“飄飖浮勃逢⁽⁶⁾，敖曹云石滋⁽⁷⁾。芝英不須潤，至德與時期。神仙豈虛感，應(yīng)運來相之。納我榮五族，逆我致禍菑⁽⁸⁾。”此其詩之大較，其文二百余言，不能盡錄。兼注《易》七卷，有卦有象，以彖為屬。故其文言既有義理，又可以占吉兇，猶揚子之《太玄》、薛氏之《中經(jīng)》也⁽⁹⁾。超皆能通其旨意，用之占候。

作夫婦經(jīng)七八年，父母為超娶婦之后，分日而燕，分夕而寢，夜來晨去，倏忽若飛，唯超見之，他人不見。雖居暗室⁽¹⁰⁾，輒聞人聲，常見蹤跡，然不睹其形。后人怪問，漏泄其事。玉女遂求去，云：“我，神人也。雖與君交，不愿人知。而君性疏漏，我今本末已露，不復(fù)與君通接。積年交結(jié)，恩義不輕，一旦分別，豈不愴恨？勢不得不爾，各自努力！”又呼侍御下酒飲啖。發(fā)簏⁽¹¹⁾，取織成裙衫兩副遺超。又贈詩一首，把臂告辭，涕泣流離，肅然升車，去若飛迅。超憂感積日，殆至委頓。

去后五年，超奉郡使至洛，到濟北魚山下陌上。西行，遙望曲道頭有一馬車，似知瓊。驅(qū)馳至前，果是也。遂披帷相見，悲喜交切。控左援綏⁽¹²⁾，同乘至洛。遂為室家，克復(fù)舊好。至太康中，猶在。但不日日往來，每于三月三日、五月五日、七月七日、九月九日、旦、十五日輒下，往來經(jīng)宿而去。張茂先為之作《神女賦》⁽¹³⁾。

【注釋】

(1)濟北郡：古郡名，郡治在今山東長清南。從事掾：職官名，郡守的僚屬。

(2)嘉平：魏齊王曹芳的年號。

(3)東郡：郡名。秦王政五年（前242）置，治濮陽。漢因之。相當(dāng)于今天河南北部和山東西部部分地區(qū)。晉初，東郡撤消，其地分屬濮陽國、濟北國、東平國、平原國、陽平郡。

(4)輜（píng）：輜車和車的并稱。后泛指有屏蔽的車子。

(5)榼（kē）：古代盛酒或盛水的容器。亦泛指盒類容器。

(6)飄飖（yáo）：隨風(fēng)飄動。勃逢：指渤海的蓬萊仙境。勃，通“渤”。逢，通“蓬”。

(7)敖曹：聲音嘈雜的樣子。云石：云板、石磬等樂器。滋：發(fā)出。

(8)菑（zāi）：同“災(zāi)”。

(9)揚子：指揚雄，漢代著名的辭賦家與經(jīng)學(xué)家，有《甘泉賦》、《羽獵賦》等賦作及《法言》、《太玄》、《方言》等著作傳世。薛氏之《中經(jīng)》：未詳，或早佚。

(10)暗室：遮去光線的房間，別人看不見的處所。

(11)簏（lù）：竹編的容器。

(12)左：左驂，一車三馬，左邊的邊馬叫左驂。綏：登車時手拉的繩子。

(13)張茂先：即張華，字茂先，晉代文學(xué)家，著有《博物志》等。

【譯文】

三國時魏國濟北郡的從事掾弦超，字義起。在魏齊王嘉平年間，一天半夜獨睡時，夢見有神女來陪伴他。她自稱是天上的玉女，東郡人，姓成公，字知瓊，早年喪失父母，天帝哀憐她孤苦，派她下凡出嫁跟隨丈夫。弦超做夢的時候，精神爽快，感覺清晰，贊美知瓊美貌異常，不是常人可比。醒來后回想，像真的又像假的。這樣過了三四個晚上。有一天，知瓊現(xiàn)身來游，乘坐著輜車，隨從有八個婢女，穿著綾羅錦繡的衣服，姿態(tài)容顏體貌，就像仙女一樣。她自稱七十歲了，看上去就像十五六歲的女孩。車上有壺、榼、青白色的琉璃器皿，飲食十分奇異。她安排了美酒，和弦超共享。她對弦超說：“我是天上的玉女，被天帝派下凡出嫁，所以來跟隨你。想不到你有德行，是前世的緣分，應(yīng)該做夫婦。不能說有什么好處，也不會有壞處。我們來往經(jīng)?？梢择{輕車，乘肥馬，吃山珍海味等奇異的膳食，絲綢絹帛不會缺乏。不過我是神仙，不會給你生孩子，也沒有妒忌的心理，不妨害你的婚姻之事?！庇谑墙Y(jié)成了夫妻。贈給弦超一首詩，詩文說：“我在蓬萊仙境游逛，云板石磬奏出樂音。靈芝不用雨水滋潤，至高德行等待時機。神仙豈是憑空感應(yīng)，順應(yīng)天意前來幫你。容我納我榮耀五族，違我逆我致降禍災(zāi)?！边@是詩的大意，詩文有兩百多字，不能完全記錄下來。她還注釋了《易經(jīng)》七卷，有卦辭，有象辭，用彖辭來統(tǒng)屬。所以其中的文字既有義理，又可以占卜吉兇，就像揚雄的《太玄》和薛氏的《中經(jīng)》一樣。弦超都能通曉其中的旨意，用來預(yù)測吉兇及天氣變化。

做了七八年夫妻，弦超的父母為弦超娶妻之后，知瓊和弦超隔一天一起吃飯，隔一晚一起睡覺。知瓊夜里來早晨去，快得像飛一樣，只有弦超一個人能看見她，別人都看不見。雖然住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總是能聽到她的聲音，常常見到她的蹤跡，但是看不見她的樣子。后來有人奇怪，詢問弦超，弦超泄漏了他們的事情。知瓊于是就要求離去，說：“我是神人，雖然和你交往，不愿意別人知道。但是你性格粗疏，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暴露了身份，不再和你交往。這么多年的交往，恩義不輕，一旦分別，怎不傷心？情勢不得不這樣，我們各自盡力吧?！彼纸惺膛畟湎戮剖硜沓浴４蜷_竹箱，取出兩套彩絲金縷的衣服留給弦超。又贈詩一首，挽著胳膊告辭，眼淚汪汪，神情凄涼地登上車子，飛一樣地離開了。弦超憂傷了很多天，幾乎到了頹喪的地步。

知瓊離開后五年，弦超受郡守派遣出使洛陽，來到濟北魚山下小路上。往西走，遠(yuǎn)遠(yuǎn)望見彎道盡頭有一輛馬車，像是知瓊。弦超快馬趕上前去，果然是她。于是揭開帷幕相見，悲喜交加。牽住左驂拉繩登車，一同乘車到達洛陽，于是又結(jié)為夫妻，重歸于好。到晉武帝太康年間，仍然生活在一起，只是不天天往來，每當(dāng)三月三、五月五、七月七、九月九、每月初一、十五，知瓊總會降臨，過一夜就離去。張茂先為她寫了《神女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