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武訓傳》當頭一棒

一天，一家聚在一起閑聊，我爹爹問：“你們說爹爹哪一部電影演得最好?”

我搶先回答：“《林則徐》!”

苗子說：“《馬路天使》!”

我叔叔在一旁說：“你們才不知道你們爹地的心思，他最喜歡《李時珍》?！?/p>

我爹停頓半天卻說：“《武訓傳》!”大家頓時啞口無言。

這部影片包含我爹多少辛酸與血淚啊!就是爹臨終臥床時還跟我嘮叨：“唉，《武訓傳》可惜啦!否則我會把武訓表演體會寫在我的《銀幕形象創(chuàng)造》一書中，這是我演得最好的一部片子啊!”兩眼淚汪汪地看著我，他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包含多少辛酸苦辣，女兒明白，他想說：“《武訓傳》的苦水何日可吐出?何日能給《武訓傳》徹底平反呀?”

1996年10月，女兒有幸代表爹爹前往山東省冠縣去參加武訓先生逝世100周年紀念活動，來自全國各地的學者、專家、教育家有100多名。不少人士在研討會上發(fā)表了弘揚武訓精神，服務于今天“科教興國”總目標的論文與講話。

會上最讓我動情的是看到了由于《武訓傳》挨批被整死屈死的人的家屬，有當時向江青所寫《武訓歷史調(diào)查記》勇敢提出其虛偽不實之處的李士釗同志的兒子和妹妹，李士釗當時就被江青打成“極右派”，“文革”中又再次遭難?！拔母铩焙罄钍酷摓椤段溆杺鳌冯娪捌椒幢疾?，最后因劫難一生而早逝。還有是當年隨《武訓傳》電影放映同時畫《武訓傳》畫冊的孫之攜先生的三個女兒及三女婿李燕(李苦禪的兒子)。孫之攜先生先后畫過三次《武訓傳》畫冊，他一生也由此事件背上了不實之罪，受冤而死。孫瑜伯伯是《武訓傳》電影編導，也因此事被冤屈一生，可惜他們家中并沒有來人。還有就是主演“武訓”的趙丹的后代、我這長女。

武訓先生100多年前出生在清末山東堂邑(今冠縣)柳林鎮(zhèn)武莊。7歲喪父，14歲開始打短工、扛長活，由于不識字，受盡地主的欺騙勒索，遂立志行乞興學。他身著百衲、肩負褡褳、手持銅勺，晝乞四方，夜宿破廟，終生不娶。武訓靠著30余年的行乞生涯積累的財富，先后在柳林、館陶、臨清創(chuàng)辦3所義學，終因積勞成疾而死，享年僅59歲。發(fā)喪時，60里路上各莊均設奠路祭，自發(fā)參加葬禮者萬人以上，哭聲震天。

武訓精神感人至深，震撼海內(nèi)外，在我國人民之中頌揚至今，使多少教育工作者學習武訓興辦義學奉獻一生，又使多少藝術(shù)家將他的事跡在電影、文學和繪畫領(lǐng)域中謳歌傳頌!江青將武訓扣上“大地主、大債主、大流氓”三頂大帽子，把他說成死有余辜的歷史罪人。凡歌頌過武訓精神的人也成了批判對象，從此蒙受多年的不白之冤。許多年以來，又有多少專家學者、普通老百姓為恢復名譽伸張正義而奔波，有的含冤而死，有的奮斗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