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乃迭的翻譯工作

去日苦多 作者:楊憲益,董寧文 著;楊苡,趙蘅 編


乃迭的翻譯工作

我原來并不想做一個翻譯匠,小時候讀書時也沒有想過將來從事什么職業(yè),但在天津讀中學(xué)時已經(jīng)有時把個別英美詩歌試譯成中文舊體詩,這只是為了好玩。在牛津讀英國文學(xué)時,也曾把《離騷》譯成十八世紀(jì)的英文詩,給我的英國導(dǎo)師看,這只是因?yàn)樗救耸莻€詩人。那時我才認(rèn)識乃迭。乃迭在牛津是第一個選修中文的學(xué)生,我當(dāng)時為了幫助乃迭學(xué)中文,也有時同乃迭合譯過一些中文古今文學(xué)作品,如唐代的傳奇小說、魯迅和周作人的散文、艾青和田間的新詩等?;貒笠彩沁@樣,記得當(dāng)時兩人就合譯過小說《儒林外史》《老殘游記》,魯迅的《朝花夕拾》《阿Q正傳》等等。一九四三年兩人到了國立編譯館,同譯《資治通鑒》,這是兩人合作以翻譯為職業(yè)的正式開始。

解放后,編譯館被取消,我們又一同參加了新成立的外文出版社,此后幾十年間我們合譯過的中譯英文名著不下百余種。記得最初出版的有原來舊譯的《儒林外史》,同馮雪峰商討決定的《魯迅選集》四卷本,由黃永玉畫插圖的白族長詩《阿詩瑪》,李季的《王貴與李香香》,丁玲的《太陽照在桑干河上》,《白毛女》,周立波的《暴風(fēng)驟雨》等,還有馮雪峰同志自撰的《雪峰寓言》。原來外文出版社社長劉尊棋同志與我一同計劃出一套一百種古典文學(xué)名著和一百五十種當(dāng)代文學(xué)作品,后來劉尊棋同志離開,這個大計劃成為泡影。以后我們只好按照新來的領(lǐng)導(dǎo)旨意,有時為了配合京劇和地方戲出國,翻譯一些戲劇劇本,如《白蛇傳》《打漁殺家》《秦香蓮》《拉郎配》等;有時為了宣傳中國與印度的文化交流與友誼,翻譯法顯的《佛國記》、北京大學(xué)金克木教授的《中印文化史話》等;有時為了宣傳毛主席的“不怕鬼”思想,翻譯一些《不怕鬼的故事》等。當(dāng)時因?yàn)閰⒓恿恕吨袊膶W(xué)》期刊,所以在雜志上,每月都要介紹一些古今中外文學(xué)作品,同時也還為外文出版社出幾本書,后來又為《中國文學(xué)》編輯出版了一套《熊貓叢書》。

我們合譯中國文學(xué)名著時,一般是由我翻譯初稿,然后由乃迭修改英文,成為定稿。我翻譯初稿大致都是在打字機(jī)上譯一遍,乃迭修改則常常要打兩三遍,所以她用的時間一般都比我多。她翻譯中文詩歌常常覺得沒有把握,有時要改許多次。記得我們合譯宋代范成大的田園詩時,她曾改了同我商量,又重新修改,一共改了七八次。后來翻譯《紅樓夢》,碰到書中的詩詞時,也改過好幾遍,所以我們合作時,她費(fèi)的工夫總比我多得多。后來她翻譯當(dāng)代小說時,都是她自己譯初稿,我只幫她校對一下,這樣她的工作量就更多了。今天大家說起來,好像所有譯文好壞,都?xì)w功于我們兩人,其實(shí)她的功勞比我要大得多。她每天上班工作時,都非常認(rèn)真,從來不同大家閑談,浪費(fèi)時間,同事們也都稱贊她是我們翻譯工作者的典范。

回憶乃迭生平,值得一提的事還有很多,但我只想寫這幾條。至于她晚年生活和工作情況,她自己沒有寫下去,我也可以理解,但我也不想寫下去,留給朋友們補(bǔ)充好了。

原載《對外大傳播》二○○三年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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