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自清大哥（詩詞五首）

朱物華 陶芹^[1]

北大夜話

昔自清華來北大，茜紗窗下論詩詞。

家鄉(xiāng)小吃多歡喜，綠酒紅茶夜話時。^[2]

昆明西南聯(lián)大送別

十里長亭桃李枝，停停走走怕分離。

音容笑貌長相憶，兩袖清風(fēng)借債時。^[3]

夢江口

新皮袍，獻(xiàn)給大哥穿。敝裘日久憐破舊，棉衣想買過冬天。羞澀阮囊錢！^[4]

夢江口

人不在，月色滿荷塘。寫下名篇人共讀，書留人去向何方？空有淚成行。^[5]

憶秦娥

長相憶，飛鴻一去留無計。留無計，白玉樓高，有書難寄。幾度相思俱夢寐，黃塵隔絕心如碎。心如碎，重門空鎖，不能相會。^[6]

[1]陶芹：朱物華先生的夫人。為了便于讀者了解這五首詩詞的本事，我們走訪了寓居上海的86歲老人陶芹女士，并由湯杰同志作如上附注。

[2]1933年，物華先生任北京大學(xué)物理及無線電系教授，寓所在故宮后門的北沙灘，自清先生時任清華大學(xué)中文系主任，入城即來小憩，相與談詩論文。物華先生的夫人陶芹輒為置揚(yáng)州小吃，以作佐酒之歡。

[3]1945年，抗戰(zhàn)勝利，物華先生同時應(yīng)北大及上海交大兩校之聘，取舍未決，謀之于兄，經(jīng)自清先生建議，宜就交大之聘，以資照顧家庭。時，西南聯(lián)大尚未遷校，物華先生臨行，自清先生親自送別，兄弟不忍分離，備極依戀。小坡公在日，積欠債務(wù)約3000銀元，歿后由自清及物華先生分擔(dān)償還，物華先生鑒于自清先生子女眾多，自認(rèn)償六成，自清先生攤四成，歷時10年，始予還清。

[4] 1934年，自清先生在北平，深為家累所苦，入冬僅著敝裘一襲，不足御寒。弟媳陶芹勸置皮袍過冬，自清先生以無力購辦謝之，物華先生亟為購贈新皮袍一件，先生服之，歷十五冬。

[5] 1927年夏，自清先生寓清華西院，寫成名篇《荷塘月色》，先生去世后，物華先生嘗過其處，頗興人琴之感。

[6] 自清先生去世后，物華先生友于情深，每增思念，時而形諸夢寐，夫人陶芹為賦此闋，以紀(jì)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