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西齋十年(3)

一條開往中國的船 作者:沈迦


以后的歷史我們都知道了,只是名稱與說法不一:1900年8月15日(農(nóng)歷七月廿一日),八國聯(lián)軍抵達北京的凌晨,慈禧帶著光緒帝“西狩”,經(jīng)張家口、大同、忻州、太原逃至西安。出逃前,慈禧已知道后果,她急調(diào)已被貶職的李鴻章上京,任直隸總督兼議和全權(quán)代表。次年春,八國聯(lián)軍一路下正定、井徑,直迫娘子關(guān);二路趨龍泉關(guān),進迫五臺;三路占領(lǐng)紫荊關(guān),進迫平型關(guān)。清廷害怕聯(lián)軍會開進山西,惶恐萬分之際,有人想起了來自英國的傳教士李提摩太。

中國人對李提摩太也許不陌生,上世紀五十年代,由著名歷史學家丁則良撰寫的《李提摩太——一個典型的為帝國主義服務(wù)的傳教士》一書曾行銷大江南北。在丁氏筆下,李是個帝國主義分子。在今天許多國人的定勢思維中,這個形象還沒有多大的改觀。

李提摩太1845年出生于英國威爾士(Wales)南部一個叫卡馬郡(Caermarthenshire)的地方。作為李氏的摯友,并為其立傳的蘇慧廉說他的身上體現(xiàn)了威爾士民族精神——“富有想象又注重實際,熱情洋溢而又有自制力,篤信耶教而又寬宏大量,來自一個鄉(xiāng)村小教堂卻又是一個徹底的基督徒。”

像很多新教傳教士一樣,李提摩太出身貧寒。他父母有九個孩子,他是最小的一個。十五歲那年信仰了基督教,不久后便對海外傳教事業(yè)發(fā)生興趣。哈弗福德韋斯特神學院(Haverfordwest Theological College)畢業(yè)后,受英國浸禮會委派,于1869年奔赴中國。他選擇到中國傳教,按他自己的說法是“因為中國人是非基督徒中文明程度最高的民族,當他們轉(zhuǎn)化過來后,有助于向欠開化的周邊民族傳播福音”。

李提摩太初在山東傳教,1876年山西大旱,遂轉(zhuǎn)赴太原、晉南賑災(zāi)。從此與山西結(jié)下不解之緣。

李氏初在中國的十余年,也像傳統(tǒng)的傳教士一樣,傳揚福音,勸人皈依上帝,但收效甚微。據(jù)說他與他的同事在山西十三年也僅發(fā)展了約三十名教徒。他事業(yè)的轉(zhuǎn)折發(fā)生在1887年,那年離晉北上從事文字工作。1890年任天津《時報》主筆。1891年到上海同文書會任總辦,次年該會更名為后來廣為人知的“廣學會”(The Christian Literature Society for China)。廣學會辦有《萬國公報》等影響較大的報紙,并出版書籍一百三十余種,在晚清乃至民國,對中國人了解世界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中國人也是通過李提摩太及《萬國公報》,第一次知道馬克思、《資本論》與社會主義。只是他當時沒想到,被他譯稱為“馬克思”的大胡子及其追隨者后來掀起的思潮,如蘑菇云般的力量淹沒了他的聲名。

在當時數(shù)以千計的西來傳教士中,李提摩太暴得大名,與他大力辦報、辦雜志這些文化傳播作為有關(guān)。他堅定地認為,是為社會福音,并只有這樣才能改變中國。在其口述自傳《親歷晚清四十五年》中,他這樣寫道:

就像四十五年前我發(fā)現(xiàn)的那樣,在中國的傳教士所面臨的問題,不僅是如何拯救占人類四分之一的人的靈魂,而且還包括如何在年均四百萬的死亡率下拯救他們的肉體,以及如何解放他們那比婦女的裹足更扭曲的心智——從一種延續(xù)了無數(shù)個世紀的哲學和習俗的統(tǒng)治之下解放他們的心智,而正是那種哲學和習俗使他們陷入了聽憑任何可能傷害它的民族擺布的窘境。但是,如果這個民族從無知和惡習的禁錮下獲得自由,并且沐浴到科學的、工業(yè)的、宗教的教育之光,它就可能成為這個地球上最強大的民族之一。

學術(shù)界把李提摩太這種傳教方法稱為“文化傳教”,以區(qū)別于以內(nèi)地會(China Inland Mission )創(chuàng)始人戴德生(James Hudson Taylor)為代表的傳統(tǒng)福音傳教。傳教士由此分為自由派和基要派兩大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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