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肖塞爾夫人指謝福蕓。胡適誤將其夫姓“Hosie”記為“House”。謝福蕓的丈夫Alexander Hosie爵士,漢名謝立山,英國外交官,曾駐華多年,1890年還出任英國駐溫州署理領(lǐng)事。
四月廿七日,一點,F(xiàn)oreign Y.M.C.A (Shanghai Club)[外國青年基督教聯(lián)合會(上海俱樂部)]
上海青年會俱樂部當時還在四川路。上海Y.M.C.A.成立于1900年,宋慶齡之父宋耀如是發(fā)起人之一。
五月四日,上午十點,與Professor Soothill(肖塞爾教授)同去看麥倫書院(兆豐路76號)。
麥倫書院 (Medhurst College)是教會學(xué)校,由英國倫敦會創(chuàng)辦于1898年。1953年收歸國有,并改名為繼光學(xué)校,以紀念那時的戰(zhàn)斗英雄黃繼光。
火車上的訪談
蘇慧廉比胡適整整大了三十歲,應(yīng)算他的長輩。因此,從年齡而言,蘇慧廉的女兒謝福蕓更易與胡適交上朋友。謝福蕓生于1885年,僅比胡適大六歲。
謝福蕓生在寧波,長在溫州,八歲時才回英國讀書。她后來就讀劍橋大學(xué)紐海姆學(xué)院(Newnham College,Cambridge)。劍橋畢業(yè)后又回到中國。晚清之際,與另一位劍橋校友包哲潔(A .G. Bowden Smith)共同創(chuàng)辦北京培華女校。培華是林徽因的母校。
在英國,作為作家的謝福蕓可能比漢學(xué)家的父親更廣為人知。謝福蕓著有游記、小說多種,這些與中國相關(guān)的著述,是當時的英國人了解中國的生動讀物。
《中國女士》是謝福蕓關(guān)于中國的第二本小說。它雖叫小說,其實紀實的成分很濃。近年為寫蘇慧廉傳,我翻看了她關(guān)于中國的所有作品,從她家族的經(jīng)歷及所述之事的來龍去脈,筆者確信,她筆下的人物及故事幾乎都有真實的背景。只是,這些人以化名出現(xiàn)。他們像一群戴著面具的熟人,邀你參加一場跨越時空的化裝舞會。
謝福蕓筆下的胡適是個邏輯學(xué)教授(A Professor of Logic)。在該書第二十一章《哲學(xué)之門》里,謝福蕓詳細記下她與教授在火車上的對話:
我們第一次認識是在火車上,窗外一派田園風(fēng)光。果園正開花,果樹精心修理過,雖然不夠科學(xué)。看不見一棵雜草,每一列每一行都筆直筆直的。響起布谷鳥的叫聲。
“聽!”他說?!澳阒浪诮惺裁磫幔俊脊?,布谷!’傳說里講,從前有個懶惰的農(nóng)夫,任憑土地荒蕪下去。他死后,遭到天譴,每年春天回來,化作布谷鳥,呼喚農(nóng)人不要學(xué)他的樣子!”
“這個故事太迷人了?!蔽艺f。
“是啊,”他回答,“像我們所有的傳說一樣,很實際,很唯物。你們的詩人稱布谷鳥為‘漫游的聲音’,而這個聲音給我們實在的建議。我們之間的區(qū)別就在這里。我們中國人特別唯物。西方向東方尋求所謂神秘主義和靈性純屬瞎鬧。印度人甚至比我們更缺少精神靈性?!?/p>
“哦,不是吧?”我認為他在談話中掩蓋真情,以中國的方式表示禮貌的謙虛,就反對道。“還有祭祖呢。一個如此徹底相信死亡沒有終結(jié)人類生命的民族肯定不怎么唯物?!?/p>
但他不以為然?!澳愫芮宄?,”他回答,“我們的鬼魂是最唯物的。他們要吃喝,要有錢花;死前要是塵世的富人,還要有汽車仆人,這些都是紙做的,燒了送過去。祖先一樣俗:如果他們的棺木埋的方向不對,或時間不對,或者葬禮儀式不合適,他們會回到人間,出沒于子孫居住的屋子,破壞他們的事兒。所以,在死人的事情上,我們中國人毫無精神性可言?!?/p>
我問他:我在為一家英國報紙寫描述中國人生活的文章,能不能引用他的話?
“當然可以,”他說,“這類東西我在書里講過二十遍,你顯然沒看過。但你最好正兒八經(jīng)地寫一篇我的訪談錄?!?/p>
那可是新鮮的經(jīng)歷,我肯定地說。我挺感興趣的。
“很好,”他命令道,“問我問題吧。中國和美國的報紙跟我做過無數(shù)次訪談?!焙髞?,他在歐洲也接受過訪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