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月的時候,我意識到大咪可能遭遇了不測。每一天,我都會去一家陌生的狗肉館,看著那些無助的流浪狗瞬間倒在血泊之中,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兒讓人無法想象,我吐得雙眼翻白,卻始終沒有嗅到大咪的味道。
沒有大咪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我?guī)状萎a(chǎn)生了幻覺,覺得房間里似乎傳出了大咪的叫聲。幾次從睡夢中驚醒,看著空曠的房間,我感覺狗叫的聲音好像是從隔壁的房間里傳出來的。
凌晨3點,我義無反顧地拍響了隔壁家的防盜門。門前樓梯上的燈光是聲控的,伴隨著拍打鐵門的聲音,昏暗的燈光亮了又滅,一個腆著大肚子的胖子才披著睡衣打開門。
他叫三胖,是我的鄰居,一張臉被歲月摧殘得只剩下一堆橫肉,印堂發(fā)黑,像鍋爐里鉆出來的。我們見過幾面,是在樓梯口遇到的,沒有說過話。此時他探出來一個腦袋,像扔垃圾一樣扔出來一句話:“你有病呀!”
我想告訴他,我的狗不見了,可他沒有給我機(jī)會,甩手關(guān)上了冷冰冰的鐵門。我知道他一定躲在這扇門后,透過貓眼看著我。這個死胖子跟大咪有仇,有一次,我親眼看見大咪沖著他叫,他手里提著超市里買來的東西,驅(qū)趕著大咪,他罵大咪是狗娘養(yǎng)的,雖然是實話,但這句話讓我很不爽。現(xiàn)在大咪不見了,他逃脫不了干系,他一定有責(zé)任,保不齊大咪這會兒正在他的鍋里燉著呢。
第二天深夜,我又敲開了那扇門。這次他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睡眼惺忪地看著我。我怕又沒有機(jī)會開口,看見門縫洞開,就立即開口說:“我沒病!”
他深惡痛絕地看著我,打了個哈欠說:“你大半夜里敲開我家的門,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
“大咪不見了!”我說。
“大咪是誰?”
“我的狗,”我說,然后又補(bǔ)充道,“你們認(rèn)識!”
“我們先捋一捋:大咪不見了,大咪是你的狗,你半夜里闖到我家里。我想知道的是,這一切關(guān)我屁事兒?”
有些東西,丟了就是丟了。某一段時間我感到自身心理的變化,好像對大咪的感情變得淡薄,甚至都會懷疑自己對大咪的情感,我和大咪可能只是相互陪伴,一切剛好習(xí)慣了而已,我們之間,丟掉的不一定是大咪。此時此刻,大咪很有可能已經(jīng)在某些人的牙縫里。我做了一個噩夢,夢到大咪最性感的時候,竟然是被擺放在餐桌上的時候。
房東來催過我?guī)状谓环孔?,月底的時候我決定離開。我的生活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一些細(xì)碎的變化,對于那個不厭其煩的三胖,每次遇到他,他都會嘲弄著問我兩句“大咪回來了沒”。
三胖那一坨便秘的表情,仿佛全世界人民每個人都欠了他一個大耳刮子。有一天碰到他,他手中拎著兩瓶二鍋頭和張燈結(jié)彩用的婚慶用品。
那天晚上我們喝了很多酒,喝得忘記了自己姓什么。三胖的青春已經(jīng)被他的肥胖給毀了,他不想因為自己的肥胖把婚姻也毀了。這三年來,他相親相到全世界都是親人,精神層面上已經(jīng)被毀得沒剩下什么東西了,他決定用物質(zhì)取勝。這招絕對好使,他很快就結(jié)束了相親的職業(yè)生涯,鄰家是他剛買的新房,父母拼湊出了首付,他自己用了三年的工資置辦家電,準(zhǔn)備結(jié)婚。自從有了房子,他腰板也直了,腿腳也變利索了,說話的底氣都硬邦邦的。結(jié)婚是大事兒,一定要選一個黃道吉日,我?guī)е秩ヒ娏四莻€一見如故的算命先生,三胖甩出五百塊錢后,先生掐指一算,天天都是黃道吉日。于是三胖拿起電話,通知了新娘,黃道吉日就在第二天,新娘在電話里哭得泣不成聲。
結(jié)婚這種事兒就是要稀里糊涂地趁熱打鐵,但凡理智清醒地考慮一下,百分之八十都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