侈靡之風(fēng)的泛濫,促使社會更加增強了宣揚“以儉養(yǎng)廉”觀念的緊迫性。這種觀念的提倡,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對侈靡與貪黷現(xiàn)象起到遏制作用,其實是大可存疑的。但無論如何,作為一種政治榮辱觀,鮮明地提出“儉以成廉,侈以成貪”,使崇儉鄙侈成為社會的一種主流意識,是有重要的積極意義的,它也可以成為古代政治文明中的一份有價值的歷史遺產(chǎn)。
人們總是把儉與廉緊緊地聯(lián)系在一起。所謂“惟儉足以養(yǎng)廉”,所謂“居官之所恃者在廉,其所以能廉者在儉”,所謂“欲教以廉,先使之儉”,都是講勤儉是廉潔的根本。從政治上來說,只有經(jīng)得起財色等物欲誘惑的人,才能身正行端,真正做到“無欲則剛”。“士能寡欲,安于清淡,不為富貴所淫,則其視外物也輕,自然進退不失其正?!保ㄅ碇业隆⒗钫菥帲骸毒庸倬Z》,60頁)從生活上來說,只有清心寡欲,淡泊自甘,才能無覬覦之心,杜貪婪之念?!皟€,美德也。余謂仕路諸君子,崇尚尤急。數(shù)椽可以蔽風(fēng)雨,不必廣廈大庭也;癡奴可以應(yīng)門戶,不必舞女歌童也;繩床可以安夢魂,不必花梨螺鈿也;竹椅可以延賓客,不必理石金漆也;新磁可以供飲食,不必成窯宣窯也;五簋可以敘間闊,不必盛席優(yōu)觴也;經(jīng)史可以悅耳目,不必名瑟古畫也。去一分奢侈,便少一分罪過;省一分經(jīng)營,便多一分道義。”(陳宏謀:《從政遺規(guī)》,卷下)有人總結(jié)儉有四大好處:“儉則安分,儉則潔己,儉則愛民,儉則惜福。故曰:儉,美德也,官箴也。”能儉則“不至侵用官項,朘削民膏。身心俱泰,寢食皆安”(喬立君主編:《官箴》,544頁)。
應(yīng)該指出,這里所說的儉,同吝嗇完全是兩碼事?!翱墒t省,謂之儉;不可省而省,謂之吝嗇?!保ǚ酱鬁洠骸镀狡窖浴罚﹥€不是指需要用而硬不用,而是指應(yīng)該用而用之不過分。提倡儉約,也不是要取消一切正當?shù)奈镔|(zhì)需求,更不是要裝腔作勢,矯情作秀。人們常常拿西漢時“以宰相封侯”的公孫弘為例,他標榜自己“布被,食不重肉”,但大家認為這只是“矯情干譽”,“飾詐以釣名”,并不合乎儉的本義。其實,所謂儉,只是不要縱情聲色、耽于逸樂、暴殄天物、勞民傷財而已。下面的一段話,也許對侈儉之辯講得比較切實明白:
凡宮室、飲食、衣服、器用,受用得有數(shù),樸素些、簡淡些,有何不好?人心但從欲如流,往而不返耳!轉(zhuǎn)念之間,每日當省不省者甚多。日減一日,豈不安靜快活?不但治生,即是寡欲清心之要。力持此法,更加一勤字,終身不取一毫非分之財,泰然自得,衾影無慚,不勝貪穢之富千萬倍耶?(喬立君主編:《官箴》,54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