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孫瓊瓊杵尊從高天原降臨至日向高千穗,屬于古代南九州的范圍。
在文明程度上,當時的南九州與北九州有著天壤之別。南九州給人的印象就是流放之地,如奈良末期的和氣清麻呂就是被稱德天皇流放至屬于南九州的大隅(現(xiàn)鹿兒島縣)。天孫降臨之所以選擇后進的南九州而放棄先進的北九州,恐怕就在于荒蕪比富饒更具歷史演進的趣味。一個新時代的開端必然是從荒蕪開始,拓荒才是統(tǒng)治者的抱負。從這點來看,對天孫降臨的神話設(shè)計還是有歷史感的。
一般而言,君主的偉大總是與偉大的業(yè)績相連的。把神武天皇定格為第一代天皇,其偉大事業(yè)就是“神武東征”。
這里有幾個問題:第一,神武為什么要東征?照《日本書紀》的說法,是為了不辜負皇祖神的重托:統(tǒng)治葦原中國即當時的大和國(今奈良縣一帶)。但既然要統(tǒng)治大和國,那么在命令天孫降臨的時候,為什么不直接命令降臨至大和地區(qū),而要降臨到日向地區(qū)呢?大和與日向相距甚遠。如果直接降臨到大和,大和建國不就是成立了嗎?東征還有必要嗎?
這就引出了第二個問題:神武東征為什么要以日向為起點呢?因為日向是天照大神的誕生地。男神伊邪那岐從黃泉國逃脫后來到筑紫的日向,在橘小門的阿波岐原的河邊洗滌從黃泉國帶來的污穢。洗左眼,誕生了掌管太陽的天照大神;洗右眼,誕生了掌管月亮的月讀命;洗鼻子,誕生了掌管海原的須佐之男命。也就是說,日本神話史上的“三貴子”都誕生于日向。特別是天照大神的誕生,更是給日向染上了神秘的色彩。再從日向的地理位置來看,它在南九州的東端,“日向”的字義,也就是面向太陽的意思。南九州的日向,則是整個日本列島面向太陽最佳的位置。
這就引出了第三個問題:為什么一定要面向太陽呢?就不能面向月亮嗎?這就和天皇的皇祖神——天照大神有關(guān)。原來天照大神一開始就被設(shè)定成既是天神又是日神(太陽神),高天原(天上)和葦原中國(地上)的光明,都掌管在她的手中。而神武天皇是天神的五世孫,自然也就是日神的五世孫,因此他有義務(wù)完成陽光普照的大業(yè)。這就和《日本書紀》里的說法相一致:“彼地必當,足以恢弘大業(yè),光宅天下?!?/p>
所謂“光宅天下”就是要像陽光灑滿每個角落那樣去統(tǒng)治天下。這種“光天下”的說法與《古事記》的說法相異?!豆攀掠洝氛f神武天皇東征的目的是為了“坐何地者,平聞?wù)咛煜轮?,即“治天下”?/p>
一個是“光天下”,一個是“治天下”;“光天下”要有權(quán)威,“治天下”要用權(quán)力。
其實,《日本書紀》是用春秋筆法曲折地表露了日本天皇的基本格調(diào),這也是日本人把《日本書紀》當作正史的一個原因。當然,日本的國粹派則更喜歡《古事記》,他們欣賞“治天下”的說法,認為它充滿了“和意”。如江戶時期的國粹代表人物本居宣長,就痛批《日本書紀》是偽史,充滿“漢意”;而《古事記》則閃爍著“和意”,即“大和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