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可重重地放下筷子，本來以為有些事情都忘記了，卻在這個時候全部想了起來。她想起自己還小的時候，那晚媽媽不肯接受寧南，把他關在門外，還要送他去派出所……那時的她膽子小什么也不敢多說，可現(xiàn)在不該還是這樣。

她站起來，三兩步沖到樓上去拍著媽媽的門大吼：“媽媽你快開門！你剛才說得太過分了，你知道自己說的話多傷人嗎？心情不好就隨便找人撒氣是不是？寧南什么錯都沒有……”

話未說完，寧南已經過來抓住她的肩膀將她往后拖：“別說了，思可！”

他的聲音是少有的嚴厲，但思可正頭腦發(fā)熱，哪里聽得進去，她用力掙脫他，仍是大聲對著門內喊道：“媽媽你是不是也太自私了？我們在一起生活了這么久，難道就沒有一點感情嗎？你……”

“真的別說了！”寧南用力把她拉到身后。

那道門也一下子打開了，媽媽頭發(fā)凌亂地站在那兒，怒不可遏地揚手就要一巴掌打下來，寧南卻擋在她面前，于是那一巴掌就這么突然懸在半空中，差點就打在他臉上。

思可覺得自己沒有說錯，所以眼睛睜得大大的，半點不退讓地喊著：“你打啊，你打死他算了！干脆把我們都趕出去算了！反正你從來沒當我們是真的一家人！”

她站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與媽媽對視。

她從來沒有這么大的勇氣，哪怕打死她也不會退縮。

媽媽抬著手，足足盯了她十余秒，那是一種非常絕望又悲哀的眼神，時間都停滯了似的。最后她收回手去，一瞬間好像老了許多。

多年來的表面和平完全破裂了，家里的氣氛變得很糟糕，媽媽從此不再用正眼看寧南。

她怎么也不能理解這是為什么，是從那個電話開始？還是真的這么多年來媽媽都在后悔？可這以前他們不是一直過得很好嗎？為什么只在一夕之間以前的幸福時光就消失無蹤了，好像眼前的才是最真實的生活，叫人完全無法接受。

她嘗試著活絡氣氛，說一些冷笑話來融解這冰凍的關系?？蓩寢尩膽B(tài)度仍然冷淡，倒是會搭她的話，可一跟寧南有關就扭頭不理，寧南也倔強地不說話。這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就如修補破碎的鏡子一般小心翼翼卻又徒勞無功。

那天放學后等了好久也不見寧南出來，思可心里一陣不安，便直接去了高三的教室，正好聽到辦公室里傳來說話聲。

“寧南，這次這套理科習題確實很有參考價值，雖然沒有要求必須買，但全班的人都訂了，就差你一個人。而且不止這一次，每次都只有你不肯訂任何復習資料，如果是有什么經濟困難，你可以說出來，由老師出這份錢，好嗎？”

“沒有，我只是不需要?！睂幠险驹谵k公室里，淡淡的光線透過發(fā)絲投進他的眼睛，帶著一股霧蒙蒙的水色。

“你每次都這樣說，但你要明白，這些資料對升學考試是至關重要的，你的學習是還不錯，但要是以為憑這樣就能順利通過高考，那又大錯特錯了！自從我教你以來，你連校服都不肯買，寧南，要知道全?，F(xiàn)在就你一個人不穿校服！既然不是經濟上的問題，也沒有什么其他困難，那是你仗著學習成績好就可以任意妄為了？你這是不是也太過于脫群了？”

“不，不是的……我是真的不需要?！睂幠系吐曊f。

思可藏在外面，越聽心里越難受，卻只能抿著唇一聲不吭。

等寧南被訓了半天出來后，她才悄悄跑進辦公室，在那位老師驚訝的目光下問道：“要多少錢？就是寧南沒有訂的那套資料書……要多少錢？”

“你是哪個班的？有什么事？”老師皺了皺眉。

“我是……”她眼睛尖，瞥見桌上的一張清單，正好看到“165”的數(shù)字，便紅著臉開始翻包包，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那么多錢，于是很不好意思地說，“我是寧南的妹妹，他的錢我來交，我明天就把錢帶來！”

那老師不明就里，只一臉莫名地看著她。

“對不起！”思可有點慌，道完歉就逃了出去。她從來不知道這些事，不知道寧南連校服都沒有買……他們學校一共有三套校服，除了一些活動慶典，并沒有強行規(guī)定要穿，她不知道寧南是怎樣安然度過的，光是想想就覺得難受。自己實在像個白癡，每天都一起上學，卻連這個也從未發(fā)覺。

她的腳步倏地停下了，寧南單薄的身影就站在附近的樓梯口，看她的目光有些許的無奈。

“我……”她心里慌了神，他一直站在這里，那肯定是看到她闖進辦公室了！

“先回家吧。”他嘆了口氣，對她招了招手，什么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