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琳和錦玉皆軟癱在地上,呆呆看著一堆人呼啦啦追著瑞姑姑進去。錦玉半晌才回過神,氣若游絲:“嚇、嚇死我了,還,還以為是來傳旨的……”
錦琳喃喃道:“看瑞姑姑面色……皇上許是還有些關心娘娘吧?”
錦玉搖頭:“誰知道呢?”
她軟軟垂著頭,帶出劫后余生的如釋重負。總算還活著,再好不過了。
雁棲宮西暖閣里,帳幔將彌漫的血氣圍裹得更加厚重。床褥凌亂,染血的棉布觸目驚心。細弱女子包在猶帶血漬的被子里,發(fā)絲打了縷粘連在臉上。雙眸半睜半閉,面上卻是極不正常的艷紅。芳瑞握著她的手,未及開口眼淚先落了下來,強撐著笑道:“是個兒子呢,奶母抱去洗澡了,一會兒你可以瞧見。生得好像你……”
“不像雁行嗎?我更希望能像他呀!”
芳瑞心里更慟,吸了吸氣道:“也像的,真的,皇后一會兒……”
“瑞娘,別這樣叫我……好難過呢?!彼Φ缅钊酰壑袇s閃過光,讓她整個人都艷麗起來,“以后,孩子就拜托你了!”
“不行的?!比鹉镉只庞峙?,握緊她的手,輕撫著她的臉,“你得撐過來,凝歡,當我自私吧,當是為了殿下吧!好不好?不管怎么樣你都要撐住,一定要活下去!好不好?”
她看著瑞娘,牽出笑意:“我撐到今日,就是為了把孩子生下來。好想雁行啊,真的太累了,也是時候去找他了?!?/p>
“不,不要!求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我們……”
“簡芳瑞,你膽子愈發(fā)大了!哪個吩咐你到這來的?”
冷冷聲音倏然從瑞娘身后響起,瑞娘和凝歡的臉色頓時變得灰慘。
不及她回頭,一只強有力的手伸了過來,將她重重掀了出去。瑞娘踉蹌了兩步撞到柜角,癱軟著半晌直不起身來。凝歡見狀,掙扎著想起身,金色團龍近在眼前,摻雜著血腥氣的冷香不可避免侵襲而來。
殘酷與柔媚合二為一,能將這兩種特質糅合得如此自然的,天下間恐怕只有眼前這個人了吧?狹長的眸子里夾了深深的怨怒,仿佛垂死的那一個是他!
看到他這副面容,她的心情霎時大好。沉重的身體似乎變得輕盈,流失的血似乎也都回歸了身體。這一年來,他們在宮里不遺余力地為對方制造地獄,自身處于森羅也在所不惜。
他是楚正越,錦泰最尊貴的男人,當今的嘉順帝。拜他所賜,她也成了錦朝最尊貴的女人。
這不能掩蓋他們是仇敵的事實。
他殺了她的丈夫,毀了她的安穩(wěn)。讓她變得支離破碎,在他的爪牙下生不如死!
“喝了它!”
沒有其他廢話,楚正越將白瓷盞抵在她的唇邊,一股藥氣伴著血腥氣撲鼻而來。她瞥到他腕上尚纏著白布,血漬猶在往外滲。不由冷笑:“少用這套蠻巫之術……”
話沒說完,他掐著她的臉硬灌了進去。灌得又快又急,嗆得她一陣惡心,他扼著她的喉嚨不讓嘔,令血茶一點不浪費地全入了腹。
丟下瓷碗,楚正越繼續(xù)惡狠狠地瞪著她。秀美的面容有些扭曲猙獰,額頭上青筋亂蹦,狹長如媚的眼血絲密布,仿佛她產后血滯凝堵對他而言是極狠毒的報復。
他冷冷道:“不是要折磨我一輩子嗎?不是要讓我萬劫不復嗎?怎么現(xiàn)在放棄了,葉凝歡?”
咬著牙齒將她的名字吐出,揪住她的襟口,將虛軟的葉凝歡半提起來,他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你這口氣若是咽了,我就宰了他!”
葉凝歡帶出詭笑,縱有氣無力也要顯出氣勢。聲音輕弱,卻也吐字清晰:“你不會殺他的,你舍不得好不容易搶來的江山?!?/p>
看著他抽搐的表情,她的笑容反而艷麗。大限將至,再無所懼,口不擇言起來:“當然,你也可以找個來路不明的來代替他,或者讓你的女人去和其他男人替你生一堆繼承人。反正你這輩子沒指望了,注定了要當龜公,綠帽子會一直戴到天上去!”
楚正越并沒有她意料之中的勃然大怒,反而浮起笑意,手指輕輕撫著她蒼白的面頰:“好歹毒的女人!葉凝歡,你下的毒我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