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年春,入澄衷學堂,讀嚴復之《天演論》《群己權界論》,梁啟超之《新民說》等進步書籍,“開辟了一個新世界”。接受二哥的建議,取名“胡適”,字“適之”。次年,當了班長,作《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試申其義》一文,成為第一篇正式文章。不久,因?qū)W校開除一名學生,胡適為之不平,出面與校方交涉,竟然被懸牌記大過處分,憤然離校。
1906年夏,胡適考進中國公學,搬進虹口新靶子路中國公學校舍。私立的中國公學,創(chuàng)辦伊始,經(jīng)濟窘迫。后得到兩江總督端方的幫助,方站住腳跟。中國公學師生中有不少革命黨,胡適在《中國公學校史》中說:“中國公學和中國革命的關系,這實在有深厚的淵源。”當時中國公學的革命黨組織了一個公開外圍組織,叫“競業(yè)學會”,其宗旨是“對于社會,競與改良;對于個人,爭自濯磨”。為此,還創(chuàng)辦會刊《競業(yè)旬報》。胡適積極為之寫《無鬼叢話》等破除迷信的文章,同時撰文批判社會政治,如《中國的政府》《愛國》等文,將矛頭指向中國政府崇洋媚外丑行。他還寫了不少關于倫理家庭人格自治和關于中國婦女問題的文章,如《婚姻篇》《敬告中國的女子》等。把婚姻問題當作與中國社會興衰攸關的大事,很有穿透力。
《競業(yè)旬報》的主筆,前后有三位:傅君劍、張無為、胡適。胡適是最后一位主筆,任期最長、文章最多。到第四十期,胡適發(fā)表“鐵兒啟事”,辭職不干后,《競業(yè)旬報》也就“壽終正寢”了。胡適多以鐵兒為筆名,“啟事”說:“鄙人今年大病數(shù)十日,幾瀕于死。病后弱質(zhì),殊不勝繁劇,旬報撰述之任現(xiàn)已謝去,后此一切,概非鄙人所與聞,此布。”后來胡適回憶道:他作為主筆,是有了“一個絕好的自由發(fā)表思想的機會”,“充分發(fā)揮我的思想”?!陡倶I(yè)旬報》培養(yǎng)了胡適獨立思考、大膽說話、自由表達意見的習慣和能力。
胡適在中國公學,還是一位“少年詩人”。所作的悠遠吊古之情的詩《西湖錢王祠》,憂國憂民、存志高遠的《送石蘊山歸湘》,使他的詩名蜚聲中國公學校園,也為少年胡適開辟了一個嶄新的世界,為他成為“新詩的老祖宗”打下了基礎。
1909年深秋,中國公學解散。胡適清楚記得,那是一場悲壯的風流云散,他精神上陷入惶惑的同時,經(jīng)濟上也遭到危機,家業(yè)敗落,連自己的糊口都成了問題,更無法贍養(yǎng)只有薄田幾畝、半棟老屋的母親。前途茫茫、憂思戚戚的游子胡適,“連日百無聊賴,僅有打牌以自遣……只得呼盧喝雉為解愁”(胡適1910年1月31日日記)。甚至“賭博到吃館子為止,逛窯子到吃‘鑲邊’的花酒或打一場合股份的牌為止”(胡適日記)。但有些論者就此坐實了胡適“嫖妓女”,就有些別有用心了。
但胡適在頹廢中并未自甘墮落。他還在讀書,作讀書札記,還認真教書和修改學生的作業(yè),他還與文人聚會談詩論文,他還接受王云五的勸告,業(yè)余時間翻譯外國小說,寫些文章,有收入可以維持生計。是的,胡適因理想破滅與交友不慎,一度沉淪過,但他自幼培養(yǎng)起來的讀書習慣、求知欲望與懷疑精神并未泯滅,自省與洗心革面意識的火苗不時在胸中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