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詩詞浩如煙云,唐代文壇群星璀璨,然李季蘭區(qū)區(qū)一女子,卻以詩色皆美脫穎而出,以人文皆風流名滿江湖,這不能不讓千年之后的人們仍對其刮目相看。
李冶,她的名和她的人一樣大氣,和她的詩一樣矯亢清灑,“落落名士之風,不似出女人手?!倍咎m這兩個字,則為她的生命注入了一絲婉媚,萬縷風情。
已難確定,是哪一年哪一月的哪一天,這樣一個名聞后世、備受爭議的出色女人降臨到人世間來,只知那是唐玄宗登位初期,而幾十年后諸如薛濤、魚玄機等唐朝名女才陸續(xù)出生。
“經(jīng)時未架卻,心緒亂縱橫。”據(jù)說此二句是李季蘭六歲時吟詠薔薇的詩句,也是令她被父母送去做女道士的罪魁禍首。薔薇花的枝條該架時要架起來,若不及時架卻,便會倒伏凌亂,猶如人心緒煩亂時一般。一女童寥寥數(shù)語,竟能將物與情糅合,令詩旨與畫意相契合,著實叫人贊賞。
是日與她一起游園的父親,聽了這兩句詩,雖欣喜女兒才高,卻因“架卻”諧音“嫁卻”,認為女兒小小年紀便春心萌動,將來很可能會成為失行婦人,于是為女兒的幸??紤],決定將她送去道觀里修身養(yǎng)性。
李季蘭的這樁童年軼事也許是某些存心不良之人的杜撰,也許是后人移花接木的揣測,但想來不至于成為她入道的原因。
無論如何,不管是因為唐朝時爭相入道的社會風氣,還是因為父母是信道之人,或其他什么原因,史據(jù)確鑿的是,李季蘭幼時就來到剡中的一家玉真觀出了家,并在那一日日長成為一個容顏秀麗、氣質不凡的妙齡道姑,一個才情超眾、能詩善琴的女冠詩人。
同時,時年十六歲的她,也正式開始了她不同尋常的人生之路。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
攜琴上高樓,樓虛月華滿;
彈著相思曲,弦腸一時斷。
—唐·李冶《相思怨》
寂寞的道觀,鎖住了李季蘭的如花年華,清規(guī)戒律就像無形的枷鎖,桎梏著她熱情如火的心,可向往自由的她并不甘心就這樣與青燈黃冠相伴一生,她的人入了道,心卻馳騁于萬丈紅塵間,希冀著從中尋求人生的真實意義,尋求自己的真實存在。
無奈清冷道觀中,并沒有人能明了李季蘭的心思,她的才情與美貌也無人欣賞。那些前來游覽的文人香客,時有對她眉目傳情的,也只是生命中匆匆過客而已。明月寂寥夜,她只能彈琴吟詩,聊遣情懷。
彈著相思曲,弦腸一時斷。此時,她的滿腹相思,是道姑思凡,是少女思春,并非為著某個特定的人某段特定的情。只是這樣的相思,比起為某個人某段情的相思,更為幽深沉重,更難以排遣。思念一個人,倒還有些往昔的情意快樂的場景作為安慰,也還有些明日重逢的寄望。渺渺茫茫,看不清未來,不知自己能不能遇到某個人,能不能投入某段情,才最是叫她郁結心中,愁腸百結。
幸而青春正燦來日可待,也幸而多年來誦經(jīng)修道,未全悟也總有些潛移默化的影響,李季蘭的相思憂愁終究是淡的,落在筆下也是哀而不傷,頗有清氣。
這一年的春天,一個陽光和煦的午后,李季蘭等來了她的初戀。彼時的她正在剡溪泛舟,山中隱居的他見了,請求登船同游。她沒有理由拒絕他,這樣的小浪漫本是她期待已久的,可用來打發(fā)漫長歲月的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