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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美爾獨自一人待在底層那個他用來辦公的房間里。他坐在一張巨大的文藝復興式辦公桌的后面,就用一盞臺燈照著亮工作。房間很大,天花板很高。一面墻上掛著一幅褪色的戈布蘭掛毯。另一面墻上弗朗索瓦·德·拉羅什富科公爵那副高傲的尊容——此公是17世紀的格言作家也是當今公爵的祖先——從沉甸甸的金邊畫框里往下俯視。溜光的拼花地板上散放著幾把椅子,窗前掛著厚厚的帷幔,除此之外就沒有什么別的了。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房間里除了隆美爾本人之外,再沒有別的與他個人有關(guān)的東西。這里沒有他的妻子露西—瑪麗亞或他的15歲的兒子曼弗雷德的照片。沒有戰(zhàn)爭初期他在北非沙漠大捷的紀念品——甚至也沒有1942年希特勒興致勃勃地賞給他的那根華麗耀眼的陸軍元帥節(jié)杖。(這根18英寸長、3磅重、帶有金鷹與黑卐符號的紅絲絨套子的金杖,隆美爾只攜帶過一次,就在他獲得的當天。)甚至連說明他部隊布防狀況的地圖也沒有一幅。富于傳奇色彩的“沙漠之狐”還跟以前一樣,躲躲閃閃,捉摸不定;他可以一下子走出這個房間,連一絲痕跡都不留下。
51歲的隆美爾雖然看上去顯老,卻和以往一樣精力旺盛。B集團軍群無人記得哪個晚上他睡眠超過五小時。這天早晨,和往常一樣,他不到4時就起床了,此刻也在不耐煩地等待6點鐘的到來。那時他將和幕僚們一起用早餐,然后就可動身去德國了。
這將是隆美爾幾個月來的第一次休假。他打算坐汽車回去。希特勒堅持他的高級軍官必須用“三個引擎的飛機……而且每次必須有一架戰(zhàn)斗機護航”,這就使得他們幾乎不可能乘坐飛機。好在隆美爾也不喜歡坐飛機。他將乘坐他那輛有活動車篷的黑色大霍奇,走8個小時,回到他在烏爾姆市黑爾林根的家。
他一直在期待著這次旅行,可是作出走開的決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隆美爾的肩膀上負有巨大的責任,那就是盟軍一開始登陸便立刻將其擊退。希特勒的第三帝國遭受了一個又一個災難,已有點步履不穩(wěn):成千架盟軍轟炸機日日夜夜連續(xù)猛炸德國,俄國強大的兵力進入波蘭,盟軍兵臨羅馬城下——不可一世的國防軍到處在被擊退、被殲滅。德國雖然離打輸還很遠,可是盟軍的登陸將會是決定性的一役。處在生死存亡關(guān)頭的正是德國的未來,而這一點隆美爾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
然而這天早晨隆美爾卻準備回家。幾個月以來他都希望6月初能回德國去待上幾天。有許多理由使他現(xiàn)在相信他可以離開,雖然他絕對不會承認實際上是自己非常需要休息。就在幾天之前他打電話給他的上級,年邁的西線總司令、陸軍元帥葛爾德·馮·倫德施泰特,請求暫時離開。請假立刻就獲準了。接下去他有禮貌地拜訪在巴黎附近圣熱爾曼—恩—賴爾的馮·倫德施泰特總部,去辦正式請假手續(xù)。馮·倫德施泰特以及他的參謀長君特,布魯門特里特少將見到隆美爾憔悴的面容,都不免感到震驚。布魯門特里特永遠忘不了,隆美爾看上去“又疲勞又緊張……顯然很有必要回家和家人團聚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