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繼續(xù)耐心地找他的書,有時抽出一本書,翻翻,又小心地放回去。最后,他不找了,坐回椅子里,兩條手臂無力地垂著,都差點碰到地上了。他對屈生說:“你當?shù)袅瞬±??!逼狡降恼Z調(diào)。
我真沒想到我會啰里啰唆地大插其嘴:“這也不錯,等下學期圣誕節(jié)時他還可以再考,并不耽誤什么。這門課也的確難。”
西格冷冷地盯住我:“你認為這也不錯,是嗎?”他靜了一會兒,然后誰也不曾料到他會對他兄弟大吼起來,“我可不同意!哼,‘這也不錯’,我認為是錯透了,真丟臉!你整學期都在搞些什么鬼?灌黃湯,追女人,花我的錢,除了念書你什么不干?!你還有臉跑到這兒來告訴我你當?shù)袅瞬±恚∧愕拿【褪遣挥霉?,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懶鬼!”
西格變得叫我不認得了,他的臉發(fā)黑,眼露兇光,他又對屈生吼起來了:“我受夠了,這一次我實在夠了!我成天做牛做馬,就是送你到那兒去浪費時間去的呀?這次你是完了,你聽見了沒有?一了百了!滾出去,我再也不要見你,滾呀,快給我滾!”
屈生,他一直保持住一種尊嚴受傷的樣子,一聲不響地出去了。
我真是發(fā)窘。偷瞄西格一眼,看得出鬧這一場真夠他受的,他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在那兒不知喃喃自語些什么,一只手神經(jīng)兮兮地在扶手上敲打。
我真給剛才目擊的這一幕嚇呆了!所以當西格派我出去出診的時候,真是很感激有這么個機會讓我溜之大吉。
我回來的時候天已全黑了,我把車子一直開進車庫。關(guān)車庫門的聲音驚動了房頂上的大榆樹,我聽見上頭漆黑一團里有振翅的聲音。不久,一切又都恢復(fù)寂靜。在我靜聽的時候,我注意到有個人靠著院門站著。等他把臉轉(zhuǎn)過來的時候,我認出來是屈生。
我又一次感到手足無措了!真不湊巧,這個可憐蟲跑到這個角落來靜一靜,偏偏我又闖來打擾。我頗感為難地沒話找話說:“真遺憾事情變成這樣子。”
屈生深吸一口煙,一時煙頭大亮,他說:“沒什么,總算不曾更糟?!?/p>
“更糟?已經(jīng)夠糟的了!你怎么辦呢?”
“怎么辦?什么怎么辦?”
“你給趕出來了,不是嗎?你今晚到哪兒去睡呢?”
“我看你不太了解情況?!鼻f,他把香煙拿出來,笑得露出一口發(fā)亮的白牙,“你不必著急,我今晚就睡在此地,明早下樓吃早點?!?/p>
“你哥哥呢?”
“西格?那時他早已忘了?!?/p>
“真的?”
“不真才有鬼。他老是趕我走,他又老是忘記。事情總算還不錯。惟一的困難是怎么跟他提起寄生蟲學。”
我死命瞪著他:“寄生蟲學?”
“是呀!你回想看看,我只有說過考得馬馬虎虎,別的什么也沒說?!?/p>
“你是說……”
“對了,我寄生蟲學也當?shù)袅?,兩科都當?shù)袅?。不過別急,寒假時我一定會通過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