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不過我原來與你一樣，是頂著杜家名分收養(yǎng)來的。杜家因為我的存在，隨時可能被當(dāng)年我娘親刺殺過的承帝抄斬滿門。不過我也想得清楚，無論如何，爹爹仍是爹爹，姊妹還是姊妹，只是欠著一份這么大的人情，這下可怎么還？以后像你一樣夠不夠呢？奉獻(xiàn)終身無怨無悔。”也不等杜魏風(fēng)反駁，就徑自聳聳肩，“我不成。那樣還沒報了恩，我就會被悶死的。”

魏風(fēng)原本話少，此刻驚得啟唇無聲。不料雙掌沉沉按到桌沿上，登時痛得眉宇深攏。

傾瞳趕緊拉過他的腕，熟稔地捏骨查探，好像剛才只是聊了平凡家常，“怎么，很疼么？方才接骨太倉促，我查查穩(wěn)了沒有。”

瞧他僵著毫無反應(yīng)，傾瞳索性自己做主檢查了一番，又去取了和骨膏親自為他上藥包扎。低著頭手指靈巧地在他的傷腕上纏繞，淡淡地解釋：“那件衣裳，應(yīng)該是當(dāng)年那個男嬰的，還有爹爹題的一首悼亡詞在上頭。”

“那，剛才為何阻止我？”

“毀了也沒用，治標(biāo)不治本還會打草驚蛇。”水眸幻出一環(huán)清銳澤光，“天下沒有不漏風(fēng)的墻。臻王既然有這衣裳，必然是有備而來。何況不管有沒有證物，只要傳到……”她頓了一下，才接下去，“傳到承帝那里徹查下來，估計也瞞不住。你又何必做無謂犧牲呢？”

“可是……”

“沒什么可是。”傾瞳打斷了他，瞧見七七丫頭朝這里飛奔而來，就壓低了清音，“我還沒預(yù)備去死，你更要好好珍惜你的命！既然日后可能卷入皇族紛爭，禍來了躲不了，杜家以后必定還需要你我。不過我的三腳貓功夫，你不是不知道吧？以后飛檐走壁，殺人越貨一類的，難道指望我去么？”

杜魏風(fēng)原本滿心焦慮，登時被鬧得哭笑不得，繃緊的唇線終于軟了下來。凝視著眼前舉重若輕的嫻雅女子，不禁欲言而又止，“小瞳，大人那……”

傾瞳卻先沖他寬慰地一笑，“我心里有數(shù)?？傊还芪业纳硎廊绾?，都不會再逃跑。如今這情勢，我不能再給家中添亂。”

她說到做到。

臥室的綠銅香鼎中，縹緲一抹無跡的沉煙。

傾瞳朝著蘇醒的養(yǎng)父屈膝直直地跪了下去，泠泠的語聲好像不盡的山泉，“請爹爹原諒女兒自私，哪怕與杜家毫無血緣關(guān)系，但是瞳兒心中早已認(rèn)定這里是唯一的家，認(rèn)定爹爹是瞳兒永遠(yuǎn)崇敬依賴的父親，寧死也不舍棄。這十八年來養(yǎng)育深恩，杜傾瞳無以為報，爹爹且受女兒三拜！”

青絲頭顱深深叩拜下去，幾乎要磕下杜君鴻的老淚來。

“瞳兒快起來。你在為父心中永遠(yuǎn)是杜家的三女兒?，F(xiàn)在你肯回來，為父除了感激，還有何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