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傾瞳偏生更加笑意自如,一雙眸子剎那迎著陽光繁華星閃,倒顯得誠摯動人,“請王爺恕罪。實不相瞞,小人粗通些命相卦理之術,又頭一次見到如此面相貴不可言者,才會一時驚訝,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余戰(zhàn)的心就跟著亂蹦了幾下,故意挑剔地斜勾眉棱,“噢,那你說說,本王怎么個貴不可言?要敢信口雌黃,本王保證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小人不敢!”她說著不敢,卻不慌不忙,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端詳了一番,從余戰(zhàn)的紫金魚尾冠,到細葛褚袍,再至祥龍珠履。若不是面上白凈溜溜,幾乎要做足算命的拂須的老道架勢,才突然開口不歇氣道:“王爺您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鼻柱擎天、唇厚銜貴、耳闊財滿、腹孕乾坤,恕在下直言,可是個坐鎮(zhèn)方中而決策千里之外的大貴之相啊。”
這豈不是說……他乃帝王之相?
某人的佯怒再也繃不住了,“當真?”
她搖頭晃腦,“真而又真!”
那一點點狐疑不過點水而過,蓬勃的野心登時被煽得更烈更旺,連帶對那個識相的幕僚也起了點好感,“嘖,你這什么華的,嘴倒挺甜!”他揚手指人,不留神袖管中的東西就掉了出來。
木華的眼珠兒陡一精亮,隨即靈巧地蹲下去,拾起了地上展開的一件湘綢嬰兒小衫,拍了拍,就坦然還給了幾乎色變的余戰(zhàn)。
話兒還似家常,“臻王爺這一趟來得不巧。前兩日我家大人還好好兒的,大贊王爺您英明睿智,提拔之人皆為國之棟梁。說到禁衛(wèi)軍統(tǒng)領一職空缺許久,他心中已有定見,正預備不日向皇上舉薦呢,可惜就病了。不過調理幾日,應該,嗯,不會錯過這月的朝會之期。哦,對了,這是王爺的要緊東西,現(xiàn)在物歸原主,若在朝會前不小心落到什么旁的地方,可就不好了!”
兩腮的肌肉登時僵了僵,余戰(zhàn)心叫正好,竟不得不對眼前這個不甚起眼的杜府幕僚刮目相看了。
自上一任周統(tǒng)領卸任后,禁衛(wèi)軍統(tǒng)領之位就變成了自己與三弟爭奪的目標。若是擁有了在那壁壘森嚴的皇城中調兵遣將的特權,日后就能呼風喚雨奪取先機??筛富蕝s不曉得打的什么算盤,遲遲不肯定奪不說,反由著己方的梁國成,與三弟那方的肖智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不可開交,鬧得雙方皆是云里霧里一籌莫展。
上次會面,凌王只送了他三個字,杜君鴻。
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這位滿腹詩書的杜大學士,本是塊絕佳的敲門磚。
歷越人人皆知,他的二女杜臥云入宮六年蒙圣寵不衰,連年加級進封,如今已是西宮正主。而據朝野間私下的傳言,二十年前,杜君鴻其人,卻曾與父皇結拜過異姓兄弟。不管其間關系有多復雜,那傳言又是真是假,至少多年以來,但凡杜君鴻的舉薦奏折,父皇從沒有一遭不準的。
他曾多次試圖拉攏杜君鴻,卻屢遭婉拒。好在清高的杜大學士似乎也并不看好三弟,平日深居簡出,只做他的學問。就算每年考核科舉,也是專心為朝廷挑選賢才,絕無半點營私舞弊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