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吉書記把我們送到摩托車都無法行走的村莊時,幫著聯(lián)系前往雄鷹谷的馬腳子。我們租了三匹馬,一匹馬馱行李,一匹馬馱食物,一匹馬用來大家換著騎。三個馬腳子都是雄鷹谷附近村莊的藏族小伙子,他們正好無事可做,便充當(dāng)我們的馬腳子了。
等待我們的是一座更比一座陡峭的山。在翻越那座看不見頂端且荊棘叢生的峭壁時,火辣辣的陽光灼痛了我的肌膚,荊棘劃傷了手臂和額頭,汗水不停浸入血痕中,那份刺痛讓我對此次的艱難行走有了刻骨銘心的記憶。很多時候,我都險些摔倒,滑下幾十米高的垂直山體,全憑馬腳子及時抓住了我的胳膊才避免險情發(fā)生。在馬腳子的幫助下,我艱難地向陡峭山峰的頂端行走。
其實支撐著我繼續(xù)翻越陡峭山峰的不只是我的毅力,還有那個走在前面的馬腳子的歌聲。他用藏語唱著一曲動聽的歌:
林廓的人啊人山人海,
弘嘛呢唄唄弘,
可我的人兒啊,
怎么不見了,
怎么不見了。
弘嘛呢唄唄弘,
岡仁波欽啊云霧茫茫,
弘嘛呢唄唄弘,
是不是那丟掉的人,
為我燃起的神香
旋律極其優(yōu)美,歌聲極其干凈,讓我想起你,想起你在這片土地上拍攝的雪山、圣湖、寺廟、轉(zhuǎn)經(jīng)筒、經(jīng)幡、藍天白云間飛翔的雄鷹,以及那些磕長頭的朝拜者。我的心變得很寧靜,行走的艱難在那個馬腳子的歌聲和對你的回憶里,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事。
下午時分,我們終于到達那座峭壁的頂端,站在頂端的那塊巨石上,才發(fā)現(xiàn)鷹居住的地方與我們之間還隔著萬丈峽谷——跟我們出發(fā)前預(yù)計的路線出現(xiàn)了偏差。馬幫迷失在可以望見雄鷹谷峭壁的深山里了,不知道當(dāng)晚能不能趕到與雄鷹谷相連的雄鷹寨。
就在大家擔(dān)心今晚能不能趕到雄鷹寨時,一個馬腳子說:“在這塊巨石上看雄鷹谷是很不錯的。我們等太陽落山,看雄鷹歸來,然后出發(fā)去雄鷹寨?!?/p>
說話的馬腳子是個戴著黑色獸皮帽的中年男人,這一路不吱聲,總是關(guān)鍵的時候才說話。他之前建議過翻越之前的那座呈垂直狀且荊棘叢生的峭壁,此刻又建議我們就在這座峭壁頂端的巨石上觀看雄鷹谷的鷹歸來。他的聲音里都有來自深山的野性和靈魂深處的磁力,深深吸引著每一個人,讓我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他說翻越那座陡峭的山峰,我們就歷經(jīng)千難萬險上來了;他說就在巨石上看對面的雄鷹谷,我們就決定在巨石上休息,等待傍晚時分雄鷹從遠方歸來。無形間,他已成了這次行走的核心,我們心甘情愿地跟著他走。
大家擠在陡峭山峰頂端的巨石上休息。我拿出相機,通過長焦鏡頭看對面那片雄鷹居住的圣地。鏡頭里,谷底是彎曲有致的木里河;對面是一座有一千多米落差的峭壁,偉岸的巖頂直聳云霄。巖頂?shù)侥纠锖庸鹊拇怪睅r壁上有零星的鷹巢,原本呈丹紅色的巖壁,已被雄鷹的糞便染成灰白色。一座座參差不齊的灰蒙蒙的峭壁在鏡頭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厚重感和滄桑感——巖壁顏色的變遷印證了雄鷹谷的歷史,它不愧是世界上最大的雄鷹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