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家新罕布什爾旅館 12

新罕布什爾旅館 作者:歐文(Irving, John)


“老天爺。”老警官只可能這么應(yīng)。話說回來,正是這位守夜巡官問我父親:“你打算取什么名字?”

別忘了,當(dāng)時是晚上,夜晚總是帶給父親許多啟發(fā)。他第一次遇見弗洛伊德和緬因州在晚上,和緬因州一起釣魚也在晚上,穿白禮服的男人只在晚上出現(xiàn)過一次,德國佬流著血來到亞布納也在天黑后;父親和母親頭一回睡覺一定是在黑暗中,弗洛伊德的歐洲如今更是一片黑暗。在艾略特公園里,身上映著巡邏車的聚光燈,父親望著像極了郡立監(jiān)獄的四層樓磚造校舍——上面爬滿防火梯,仿佛建筑物為自己設(shè)的鷹架。毫無疑問,他會牽起母親的手。在想象力漫無止境的黑暗里,父親感到新旅館的名字和我們的未來同時在他腦中浮現(xiàn)。

“你打算取什么名字?”老警官問。

“新罕布什爾旅館。”父親說。

“老天爺。”霍華德·塔克說。

“老天爺[1]”這名字或許更恰當(dāng),但事情已成定局:它就叫“新罕布什爾旅館”。

母親和父親回家時,我還醒著——他們?nèi)チ诉h不止十五分鐘,因此我知道,他們就算沒碰見弗洛伊德和白衣人,至少也遇上了白帆船。

“我的天,哀愁,”我聽見父親說,“這種事你就不能在外面做嗎?”

我可以清晰地想見他們回家的情景,哀愁一路沿著木板屋的籬笆又嗅又哼,驚醒不少淺眠的老先生老太太。搞不清楚時間的老人也許會往外看,望見牽著手的父母親,然后忘了歲月流逝,邊回床上邊說:“又是愛荷華巴布的兒子跟貝茲家的女兒,還有那只老熊。”

“我還有一件事不清楚,”母親說,“在我們住進去以前,是不是先得賣了這棟房子搬出去?”

因為這是他能把學(xué)校變成旅館的唯一方法。鎮(zhèn)上自然很樂意他把湯普森女中賤價買下,誰也不愿讓這個眼中釘空著;溜進去玩的孩子可能會受傷,在防火梯爬上爬下,還會亂砸玻璃。但母親的家——華麗的貝茲老宅——必須拿來抵整修的費用。也許,這就是當(dāng)年弗洛伊德要母親原諒父親的意思。

“也許我們住進去以前得把它賣掉,”父親說,“但也可能不用搬。反正這只是‘枝節(jié)問題’。”

這些枝節(jié)問題費了好些年才解決。后來弗蘭妮說——那時她唇上的線早已抽去,傷痕淡得令你以為舉指一抹或者親吻一下就會消失——“如果那時老爸買了另一只熊,他就用不著一棟旅館了。”但是我父親有兩個幻想:第一,熊能夠以人類的方式生存;第二,人能夠在旅館里度過一生。

[1] Holy Cow,直譯為“圣牛”,相當(dāng)于“我的天”“老天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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