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宗倒也爽快,沒有像他兄長一樣拖延。他看中李德裕之后馬上就下詔讓他擔(dān)任兵部侍郎,承諾等到黃道吉日,再請他入閣為相。李德裕雙手捧著宣他回京赴任的詔書,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從當(dāng)初被李逢吉排擠到浙西開始,他一直在等待這一天。最初的兩年,他還有點盼頭,可是一連換了兩任皇帝,都沒有人想起自己,李德裕的心都涼了。他不再指望回京,打算老老實實經(jīng)營好腳下的一方土地,誰承想文宗繼位三年之后又想起了自己。春天真的來了,他反倒不敢相信了。李德?;嫉没际У靥ど狭嘶亻L安的路途,他不知道命運會不會再一次跟他開玩笑。
他的宿敵李宗閔想盡辦法阻撓李德裕歸來。李宗閔是元和三年策試案的當(dāng)事人,當(dāng)年是李德裕的父親李吉甫打斷了他的仕途,令他和牛僧孺、皇甫湜在憲宗一朝很不得志。穆宗繼位后,他的老友李逢吉、牛僧孺相繼拜相,李宗閔的日子也好過了許多。這幾年他從劍州刺史一路升遷,歷任中書舍人、吏部侍郎等職務(wù),到了文宗繼位后,隱然具備了爭奪宰相職位的資格。他悄悄運作自己入相的事情,冷不丁聽說文宗已經(jīng)決定把相位送給李德裕,一下子慌了。
聽說李德裕馬上就要回朝的消息時,他無論如何都坐不住了。別看他和李德裕這幾年沒有見面,但彼此之間的隔閡卻是越來越深。李宗閔堅信李德裕做了宰相之后,一定會打壓自己,所以他務(wù)必要趕在李德裕正式拜相之前,攪黃這件事。
皇帝都決定好的事情,什么人有本事攪黃呢?李宗閔想到了皇帝身邊的宦官。朝堂之上,以宰相為百官之首,但明眼人都知道,宰相和宦官相比,還是后者在皇帝面前說的話更有分量。文宗能夠上位,多虧了王守澄等大宦官當(dāng)機立斷迎他進宮。此時此刻,恐怕只有王守澄才能阻止李德裕拜相的腳步。
李宗閔果斷放下尊嚴(yán),去向宦官求助,請他們和自己聯(lián)手對付李德裕。21年前,當(dāng)他還是一名舉子的時候,曾經(jīng)在“賢良方正能言直諫科”的策試中直陳社會弊端,他的友人皇甫湜還把矛頭直指宦官干政,霍亂宮闈。但現(xiàn)在的他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熱血青年,宦官干不干政對他來說也無關(guān)緊要了。重要的是不能讓政敵李德裕上位,其他的大可不必理會。
王守澄是助李昂登基的功臣,他的話自然管用。很快,看好李德裕的大臣們紛紛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不是李德裕讓他們失望,而是年輕的皇帝。李宗閔搶在李德裕之前占據(jù)相位,李德裕在兵部侍郎的位置沒坐幾天,又被罷免,外放為義成節(jié)度使,鎮(zhèn)守滑州。三個月后,李宗閔的盟友牛僧孺再次入朝為相,兩人聯(lián)手打壓支持過李德裕的朝臣們。
翰林侍講學(xué)士鄭覃和李德裕一樣,也是官二代。鄭覃的父親鄭珣瑜歷任德宗、順宗兩朝宰相,以清正廉潔、直言敢諫著稱。鄭覃從弘文館校書郎的職位做起,一步一步逼近權(quán)力中樞。長慶四年(824),敬宗繼位之后,鄭覃就當(dāng)上了御史中丞兼工部侍郎,第二年就被任命為京兆尹。太和元年(827),敬宗被弒殺,文宗繼位,鄭覃因?qū)W問扎實受到文宗器重,被授予翰林侍講學(xué)士一職,長期陪伴在文宗左右。
翰林侍講學(xué)士的官職不高,但位置很重要,每天陪伴皇帝讀書,對皇帝的影響力不容小覷。李宗閔不喜歡他,因為他和李德裕走得很近。怎么把他調(diào)離皇帝身邊又不會授人以權(quán)柄,李宗閔很是費了一番功夫。他向文宗奏明鄭覃這個人能力很強,區(qū)區(qū)翰林侍講學(xué)士不能顯示他的才華,不如讓他升職,去做工部尚書。于是,鄭覃離開了皇帝,去了工部任職。裴度也未能幸免,被李宗閔外放為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原本無黨無派或者搖擺不定的人見到為李德裕說過好話的人逐一被貶,紛紛投奔到牛李二人門下。
李德裕,你還得耐心等幾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