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每一個少年都喜歡站在高處仰望天空？都又過這樣的歲月？有段時間我犯犟似的想要爬上縣城里所有樓房的樓頂，去它們的上面看看。像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的馬小軍那樣，動作迅速，腳步輕盈，可以把墻當(dāng)馬路走。大多數(shù)樓房都有一個鐵做的蓋子擋住去往天臺的通口，順著鋼筋做的鐵梯爬上去的時候，雙手經(jīng)常被弄的一手鐵銹，在打開蓋子之前心情是興奮且緊張了，打開了便一躍而上，蓋子被鎖住或者上面壓了重物打不開，便會很郁悶。就是這樣，我上了勞動局、新華書店、縣政府、鎮(zhèn)政府、計生辦、檢察院……包括無數(shù)個居民樓的天臺。

天臺上的物品無非這幾種：廢舊的汽車輪胎，被曬變形了的木床，亂七八糟的鐵絲鋼筋，鳥的尸體，壞的有些夸張的鞋子，被雨水浸泡的軟塌塌的風(fēng)箏或紙飛機……不會在天臺上呆很久，四處看都是熟悉的景物，而且呆久了，會有暈眩的感覺，我像韓東詩歌《有關(guān)大雁塔》里寫的那樣，“我們爬上去，看看四周的風(fēng)景，然后再下來?！毕聛淼臅r候，心情是無限寂寥的，因為這種行為的無意義，還是別的一些什么？到現(xiàn)在我也想不清楚，也許我從來沒有花費哪怕一分鐘的時間去想過爬天臺還有什么意義存在。

這個習(xí)慣卻被我保留了下來。后來我到北京工作，東南西北換了無數(shù)個單位，每個單位的天臺我都上去過，北京的樓層都很高，天臺上的風(fēng)都很大，站在上面的暈眩感都很強，所以我只能站在天臺的中央，不敢站到邊上去。一個人告訴過我，每次他站到天臺的邊上，總有跳下去的沖動，總會想到，“那一刻我飛了起來……”。天臺可不是起飛的好地方，因為降落的地點只有一個，那就是堅硬的地面……我不敢想象那種慘烈……

在30歲之后，再也沒到任何天臺上去過。那種隱秘的愿望像良性的腫瘤，消失在體內(nèi)，只是想起的時候，還有隱約的質(zhì)感，但不是痛，也許是悵惘和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