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史的分期,是長期聚訟未決的問題。尚鉞同志根據自己對馬列主義基本原理的理解,從多方面研究了中國的古代社會,不同意“西周封建說”,也不同意“戰(zhàn)國封建說”,而提出“魏晉封建說”,成為與前兩說鼎足而峙的第三個學派。尚鉞同志認為:從西周到春秋初,主要農業(yè)生產工具是石器,“由于生產工具的原始性,就決定這一漫長時期,中國社會還不能完全脫離原始公社的臍帶”。當時基本的生產關系“是以家長制公社為基礎的早期奴隸制的關系”。他用較豐富的史料論證了從西周初年以血緣關系為基礎的氏族公社,怎樣發(fā)展到春秋時以地區(qū)關系為基礎的農村公社,并指出當時的農業(yè)生產勞動者——“庶民”、“國人”——主要是公社的成員,是自由民,他們和皂、隸、輿、臺、仆等奴隸階級處于對立的地位。他認為:從戰(zhàn)國到兩漢才是奴隸制發(fā)展和走向沒落的時期,并從生產力、社會分工、階級矛盾、國家政權、意識形態(tài)等各個方面對這一歷史的轉變作了詳盡的論證。
關于中國資本主義的萌芽問題,在解放以前也有別的學者早已提出過。但尚鉞同志是較早對這一重大歷史問題進行詳細研究的人。他力圖按照馬克思的《資本論》和列寧的《俄國資本主義的發(fā)展》這兩部巨著中闡明的經濟規(guī)律去考察中國歷史,指出至遲在明代中國已有資本主義的萌芽,并指出這一經濟現象,不是孤立的、偶然的,而是中國封建社會內部經濟結構發(fā)展變化的必然結果。他搜集了大量史料來論證工場手工業(yè)的出現,商品經濟和城市的發(fā)展,大規(guī)模的社會分工,農產品的商品化,某些地區(qū)自然經濟結構分解的趨勢以及當時階級斗爭、思想意識所帶有的新的特色等等。
中國古代史分期和中國資本主義萌芽,是我國歷史研究中的兩個重大課題,30多年來,研究者踵接,成果極為豐富,但至今尚無一致的結論。尚鉞同志是這些研究領域早期的開辟者之一,今天的研究比新中國成立之初當然是大大地前進了,尚鉞同志當年僅僅是探索的開始,不可避免地會有這樣或那樣的失誤和不足。但是,重要的并不是這些,像這類重大的學術課題將會世代相繼地研究下去,不斷發(fā)現新材料,提出新見解,人們的認識也將不斷地發(fā)展、加深,從而更加接近歷史的實際。我們不能夠要求研究者一下子就做得盡善盡美,無懈可擊。重要的是尚鉞同志在用馬列主義研究中國歷史的道路上跨出了重要的一步。他對中國歷史的發(fā)展規(guī)律提出了獨立的新見解,作了詳細、系統(tǒng)的闡述,提供了初步研究和探索的依據。無論如何,先驅者篳路藍縷的拓荒功績,是不能泯沒的。
尚鉞同志堅強的革命意志、勤奮的治學態(tài)度、誨人不倦的精神值得我們學習,他的研究成果值得我們繼承。他雖享80高齡,但新中國成立后長期被“批判”,失去了進行研究的條件,他的才能和知識未能充分發(fā)揮,許多想做的工作沒能完成,這是令人痛惜的。像尚鉞同志這樣的老革命家、老學者,因中國古代史分期和中國資本主義萌芽等學術問題而長期受到不公正的對待,這是值得人們深思的??茖W的發(fā)展有自身的規(guī)律,學術上的不同意見是好事情,不是壞事情,不能強求一律。應該允許和鼓勵不同觀點、不同學派的存在和發(fā)展,培養(yǎng)在相互尊重之中進行平等討論的風氣。學術上的不同意見不是政治上的不同政見,個別理論觀點的失誤也不能無限地“上綱上線”。必須尊重科學,尊重科學家,保護他們的積極性,堅定地貫徹“雙百”方針,這樣才能使社會主義的學術研究繁榮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