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棍和流氓從來都說自己是平民百姓?！毙【煺f著話，目光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回。

“警察同志，我知道你是為我們好，你別把剛才那小子的話當一回事。來，抽根煙?！悲傋右贿呎f，一邊掏出“玉溪”，取出一支，捧著點燃的打火機，送到小警察跟前。

“你的臉是怎么弄的？！”小警察看都沒看瘋子，而把嘴朝葉曉楓這邊努了努。

“不小心撞的。”葉曉楓說。

“不小心會撞成這樣？”小警察拍了拍葉曉楓的肩膀，把語氣放和緩些，“我知道，你跟他們不一樣，一看就知道你才是真正搞藝術的人。你不用怕，今天有我在，誰威脅過你，你盡管告訴我，你放心，他們不敢拿你怎樣的?！?/p>

“真的是我自己撞傷的。昨天晚上我搭梯子，去暗樓上取東西，不小心摔下來了?！比~曉楓說。

“我是在好心幫你，你不要幫這些人說話！你看他們像什么樣，不是不男不女地把頭發(fā)扎成辮子，就是把頭發(fā)剃成‘勞改犯’。就連女的都不像女的，哪個好女人會跟這群人成天在一起？你不要受騙上當，真正的藝術家都在學院教學生，沒有在外面租房亂混的！”

“警察同志，請你不要把話題扯遠了。我們現(xiàn)在談的是聚眾鬧事的事情，不要把焦點放在人身攻擊上面。請你尊重我們?！比~曉楓不買小警察的賬。

“就是就是，警察同志，誰扮‘勞改犯’了？天氣太熱，把頭剃光了怕長虱子也不行？”高干子弟在一旁幫腔。

“你們這群人不要跟我耍嘴皮子！”小警察惱怒地喊了起來。

“說聚眾斗毆要有證據(jù)！你說的那個村民要是真能確定那些‘渾蛋’是我們，為什么今天沒跟你一起過來？你們當警察的，要用事實說話?！睏钪颈蛘f。

“他……肯定是怕你們報復。”小警察不大自信地說，“你們不要以為這樣狡辯兩句，就沒事了。”

“是怕我們，還是他自己沒看清楚，你當治安警察的，可要仔細辨別清楚。我們這幾年都沒犯過什么事，也沒欠過誰的房租?！睏钪颈虿皇r機地展開了反攻。

“報告警官，我有話要說。”高干子弟一邊說，一邊舉起手來。

“有話快說！”小警察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

“我想撒尿，警察同志，能不能放我去上廁所？”高干子弟不懷好意地笑著。

小警察戴手套的手向上一揚，眼看就要扇到高干子弟臉上。那只手在空中停留半天，卻始終沒能落下。小警察慢慢地縮回手，轉(zhuǎn)身跨上摩托車，扭頭說：“你們，今后最好給我小心點！還有你和你！”他特別強調(diào)了葉曉楓和高干子弟這兩個人。摩托車啟動了，卷起塵埃，絕塵而去。

當天晚上，豆米過來找葉曉楓，問他是否有時間，她想跟他單獨聊幾句。葉曉楓放下手頭上的畫，和豆米一同來到小廣場的石雕群附近，坐在椅子上。

“昨天，你為什么要幫我？這已經(jīng)不是頭一次了。”豆米對葉曉楓說。

“我看不慣瘋子那樣對你。”

“既然你看不慣他，今天為什么又要幫他？”豆米的指甲在自己的膝蓋上滑來滑去。

“我和你們是栓在一條繩上的螞蚱?！?/p>

“你的意思是，不能背叛組織對吧?！倍姑仔ζ饋?，“其實大家過去沒把你當成自己人，不過你今天的表現(xiàn)很不錯，他們開始接納你了。”

“也是因為我沒背叛組織？”葉曉楓也笑起來。

“其實大家沒你想的那樣難以接近，你也沒大家想的那樣窩囊?！?/p>

“我想大家聚在這里的初衷，都是為了藝術，我真正看重的是這一點?！?/p>

“大家的初衷都是為了藝術……你還真這樣想？是你太天真，還是我太傻？”豆米不緊不慢地對葉曉楓說，“讓我來問你一個問題，我們靠什么來判斷一幅畫的真正價值？是靠評論家、史學家、收藏家還是圈內(nèi)同行的認可？”

“這幾方面都很重要，需要綜合評估?！?/p>

“看來我得給你好好上一課。讓我想想，打個比方吧，現(xiàn)在你沒名沒錢，誰會給你寫評論文章，誰會幫你上拍賣會，誰會在幕后支持你搞創(chuàng)作，誰又愿意冒風險收藏你的畫？……說出來也許你不會相信，這群人之所以在一起扎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引起政府和收藏家們的注意，想得到他們扶持和幫助。這么一來，大家湊在一起才可能產(chǎn)生規(guī)模和影響。當然，有些人不愿意承認這一點，但也不會跟大家唱反調(diào)，你看瘋子之所以能夠在這里當大佬，不是因為他人高馬大，其實在無聰收購他的畫以前，他就賣出過兩萬一幅的價，雖說那是幾年以前的事，不過大家都惦記著這個。如果你的畫價也能提上去，所有人都會對你另眼相看的！”

“告訴我這些，不怕背叛了你的男朋友？”

“嘿嘿，你不怕，我也不怕。”豆米笑了笑，露出小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