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心里話,若有人讓我談談美國留給我的最初也算得上最深的印象是什么,我會不假思索地回答:左撇子眾多。對于這一印象,起先連自己也覺得奇怪,可待靜靜琢磨下來竟悟到事出有因。“左”與“右”曾是我以往生命體驗中最敏感的意識積淀。在這個生命的紋絡(luò)里,“左”與“右”翻譯出來即是“紅”與“黑”、“正確”與“錯誤”、“好”與“壞”之類的政治倫理的標識語?!白笈伞闭加姓胬矶坝遗伞眲t鼓吹謬誤?!白蟆迸c“右”劃分著生命的等級。不過,有一點我迄今仍未找到有力的解答,這即是:在如此是非森嚴的政治文化中,為什么代表著“正確”甚至身體力行地實踐著“正確”的左手運用者,卻始終背著“左撇子”這個不無輕蔑甚至多少帶有羞辱的黑鍋?可見,即使是在“左”即偶像的時代,“左”的背后仍然隱藏著難以言傳的另一個故事。否則,現(xiàn)在擺在我們中國人面前的艱巨任務,除了控制人口之外,怕就是如何從生活的方方面面,為難以計數(shù)的“左撇子”們提供各式各樣的“左”的服務了。
心想事成。想著“左撇子”,竟得到一部關(guān)于“左撇子”的書。而且雨天好讀書,伴著淅瀝秋雨竟一口氣把書讀完了。前面提到的對于“左”的疑惑頓然冰釋,且給我增加了不少文化史方面的見識。不禁想起金人瑞,像他那樣道一聲:思書得書。書頁翻檢之聲同秋雨絮人之聲交應,不亦快哉!
隱藏在惡人們之后……
Barnes & Noble出版社在1993年再版精裝的《左撇子》(Lefties),安上了一個頗點題的副題——“左撇子的源起及后果”,這比它在1977年初版時的書題《惡人們》(Sinister People)來得更為醒目。著者杰克·芬徹(Jack Fincher)本人就是個“左撇子”。從這一意義上說,這書可視為芬徹自己切身命運求索問詰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