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支毫無專業(yè)精神的軍隊,不唯在英國人的大炮面前一觸即潰,甚至在武器裝備遠遠落后于自己的太平軍面前也一樣不堪一擊。道光三十年,廣西巡撫周天爵帶兵去鎮(zhèn)壓太平軍。周天爵在回憶錄中說,出征那一天,他帶領的這些士兵居然如同徘徊在屠宰場門口的豬和羊一樣,說什么也邁不動步。周天爵一生氣打了他們幾下,這些人和女孩子一樣,在路邊哇哇大哭起來了。(“于是二月初一日出省,帶兵一百名,如駐馬嵬坡,皆不愿走也;路上募一百名又如石壕吏,未走先哭?!保?/p>
等到真正作戰(zhàn)之時,這些人更是一個個裹足不前,讓他無計可施。他寫道:
惜我兵一百名如見鹯之雀,一百勇如裹足之羊,無一動者。我手刃二人,光淮而(用)箭射殺二人,亦無應者。撼山易,撼岳家軍難,不意如此。
他說,這些士兵如同麻雀見了老鷹,綿羊見了老虎,根本邁不動步。他親手殺了兩個人,另一個軍官用箭射死兩個,還是沒有人向前沖殺。你說這樣的軍隊,能鎮(zhèn)壓得了太平天國嗎?
曾國藩是一介書生,沒當過兵,也從來沒有摸過武器。但是他畢竟從道光二十九年起,兼任過數(shù)年的“兵部左侍郎”,所以他對清朝軍隊現(xiàn)狀很了解。他認為,國家正規(guī)軍腐敗習氣已經(jīng)“深入膏肓”,沒法治了。要挽救這個國家,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赤地立新”,拋開正規(guī)軍,從頭開始,自己動手練出一支嶄新的湘軍。所以,到了長沙之后,曾國藩就向咸豐皇帝匯報說,我按您的命令,來訓練民兵,不過我這支民兵,可不光是要保護鄉(xiāng)里,我希望他們發(fā)揮比正規(guī)軍還要大的作用。
曾國藩創(chuàng)建湘軍,在制度上最引人注目的一點,就是實行厚餉原則。因為他深知軍餉太低是軍隊風氣敗壞的主要原因。所以他規(guī)定的湘軍士兵的收入,是國家正規(guī)軍的三倍左右。這樣高的軍餉標準,使士兵能夠?qū)P挠柧?,這就為湘軍形成戰(zhàn)斗力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對于湘軍軍官,曾國藩更是采用高薪養(yǎng)廉的政策。湘軍中級軍官,每月的純收入可達一百五十兩,一年就是一千八百兩。我們前面說了,正規(guī)軍中的高級軍官一年還不到一千兩,中級軍官只有三五百兩。湘軍中級軍官的收入,是正規(guī)軍同級軍官的三倍到六倍。湘軍高級軍官收入更高。曾國藩規(guī)定,統(tǒng)帥一萬人的高級軍官,每年凈收入五千四百兩,這個數(shù)字,是國家正規(guī)軍同級別的六倍左右。因此,很多湘軍軍官光靠工資都發(fā)了財。比如湘軍中很有名的名將李續(xù)賓,帶兵六年,積攢了幾萬兩白銀。
曾國藩是湘軍最高統(tǒng)帥,我們?nèi)绻麅H以統(tǒng)帥一萬人這個級別的軍官收入計算,曾國藩一年凈收入也可達五千四百兩,這個數(shù)字,比做侍郎時的五六百兩,增長了八倍左右。要是這樣算,他帶兵十一年半,他的合法工資收入就可達六萬多兩。更何況曾國藩在湘軍財政上,實行“一支筆”的管理方法,也就是說他對湘軍的所有收入都有絕對的支配權(quán)。湘軍不是國家正規(guī)軍,沒有國家撥款,軍費基本上都由曾國藩自籌,那么怎么花當然也都由曾國藩自己一個人說了算。從咸豐三年創(chuàng)建湘軍到同治三年鎮(zhèn)壓完太平軍,曾國藩先后報銷軍費近三千萬兩,如果想貪污點,搞個一二百萬,實在是太輕松的事了。
但曾國藩卻沒有因此而發(fā)財致富。雖然賺的錢比以前多了許多倍,但是曾國藩寄回家里的錢,卻比以前當京官時還要少了。
帶兵之后他第一次寄錢回家,是離家將近兩年后的咸豐四年底,寄了多少呢?一百五十兩。咸豐五年一年,我們查資料,他沒有寄錢回家。咸豐六年他又往家寄了一百兩。我大致算了一下,曾國藩帶軍之后,每年寄回家中的銀兩,平均一百兩。而他在做京官的后期,每年寄回家的,我們以前說過,是二百兩,就是說,從軍之后少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