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說傻話了,拉里。我當(dāng)然喜歡,你知道我又不是勢利鬼,當(dāng)然會想見見有趣的人?!?/p>
“是啊,但前提是穿著香奈兒的服裝吧。他們看到你的打扮,難道不會覺得你是來視察貧民窟的嗎?他們會很不自在,你也會不舒服,什么收獲也沒有,頂多事后告訴埃米莉·蒙塔杜爾和格拉西·夏托加拉爾,說自己在拉丁區(qū)有多好玩,碰到一群怪里怪氣的波希米亞人。”
伊莎貝爾微微聳了聳肩膀。
“你說得沒錯。他們跟我從小到大的朋友很不一樣,沒有共通點。”
“所以現(xiàn)在呢?”
“就跟開始一樣。從我懂事以來,就一直住在芝加哥,我的朋友全都在那里,平時的嗜好也在那里,芝加哥才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媽媽身體不好,看樣子好不起來了,就算我想離開,也力不從心啊。”
“也就是說,除非我準(zhǔn)備好回芝加哥,否則你就不會嫁給我嗎?”
伊莎貝爾猶疑了一下。她深愛著拉里,也想嫁給他,全心全意想跟他在一起。她曉得拉里也想娶她。她相信就算兩人最后攤牌,拉里終究也會讓步。雖然心里害怕,但她不得不冒這個險。
“沒錯,拉里,就是這個意思?!?/p>
拉里在壁爐臺上劃了根火柴,由于是老式的法國硫黃火柴,立即有辛辣氣味撲鼻而來。他點燃煙斗后,走過她的身邊,站在窗前向外眺望,一語不發(fā),沉默的時間仿佛沒有盡頭。伊莎貝爾仍站在原地,瞧著爐臺上的鏡子,卻看不見自己的身影。她的心跳極快,神情中滿是煎熬。拉里終于轉(zhuǎn)過身來。
“我真希望能讓你了解,我給予你的生活有多么充實,也希望能讓你體會,精神生活有多么美妙,體驗有多么豐富,沒人可以設(shè)限,這樣的生活才幸福。而唯一能跟它媲美的經(jīng)歷,就是獨自架著飛機(jī)在天空翱翔,越飛越高,四周無邊無際,讓人沉醉在無垠的空間里,這種感覺無與倫比,遠(yuǎn)遠(yuǎn)超越世俗的權(quán)力和榮譽(yù)。前幾天,我在讀笛卡兒,他的作品,字里行間流露出一股自在、優(yōu)雅和清明。真是美!”
“可是,拉里,”她急著打斷他,“你難道不了解,你這些要求我既做不到,也沒興趣,更不想去裝作感興趣嗎?我講過好多遍了,我只是平凡的正常女生,現(xiàn)在是二十歲,但再過十年就老了。我想要及時行樂。唉,拉里,我真的好愛你。你說的那些都是無事生非,這樣是不會有出息的。為了你自己好,我拜托你,求求你不要這樣。像個男人吧,拉里,擔(dān)起自己的責(zé)任。人家在分秒必爭的時候,你卻在浪費寶貴光陰。拉里,你要是真的愛我,就不會為了夢想拋棄我,你已經(jīng)享樂過了,跟我們回美國吧?!?/p>
“我辦不到,親愛的,這對我來說跟死了沒兩樣,等于出賣我的靈魂?!?/p>
“唉,拉里,為什么要說這種話?這是自以為高尚的瘋女人才會說的話。這有什么意義呢?沒有意義,完全沒有意義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