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人選，也許你認識她，原陸軍中佐水口義雄君的遺孀，名字叫睦子?！?/p>

“睦子？”

“不錯。水口中佐甲午戰(zhàn)爭的時候戰(zhàn)死在平壤。她有兩個孩子，可是都長大成人了，現(xiàn)在睦子一個人過得很冷清。她和我老婆是朋友，所以偶爾能碰見她?！?/p>

“她籍貫是哪里？”

“東京。聽說娘家在日本橋開了一家很大的和服批發(fā)店，叫本莊?！?/p>

“本莊睦子？”

“你認識她？”

“不，不認識……”小武垂下頭掩飾自己的窘態(tài)。

“男人一個人過日子可不行啊。孩子遲早要離開的，女孩子要嫁人，男孩子說不定哪天就把小命丟在戰(zhàn)場上了。年紀大了，只有老婆靠得住。男人比女人更耐不住寂寞。

五年前，寺內(nèi)前妻死后續(xù)了弦，這件事小武是從別人那兒聽說的。

“怎么樣？只有四十二三歲，人很牢靠，長得也漂亮?！?/p>

“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現(xiàn)在還沒有這個打算?！?/p>

小武回想起二十五年前在叔叔家經(jīng)歷的那一幕。當時本莊家借口睦子得了抑郁癥，可實際上不久就嫁給了當時的年輕軍官水口義雄，斷然拒絕了一個前途渺茫的殘疾人的婚約，最終現(xiàn)在成了寡婦。

“如果跟了我，其他不敢說，寡婦是可以幸免了?！?/p>

事到如今，小武既不再怨恨睦子，更無心娶她為妻了。命運這么作弄人，他只是覺得既滑稽又恐懼。他看看手表，已經(jīng)十二點過五分了，比預(yù)定的會面時間至少超出了三十分鐘，工作的事情只字未提，盡說題外話了。

“那么文件請您過過目，您方便的時候我隨時可以來取?！?/p>

“你這就回去嗎？”

“是！”

寺內(nèi)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看著小武。

“那么我告辭了?！?/p>

小武低頭致意時寺內(nèi)說：“你等一下?！彼聝?nèi)從里兜中掏出一個白色的紙包遞給小武。

“這是什么？”

“拿上這個去一趟三田四國町的三田鑄造廠?！?/p>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武越發(fā)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實話告訴你吧。乃木先生很早以前就讓三田的鑄造廠試制假手，最近終于制造出耐用的東西來了。我也看到過，只要裝上它，輕巧的物品可以攥住。不過由于剛剛制作成功，數(shù)量不多。乃木先生說分配給失去手臂的部下官兵，我給你要了一個配額?！?/p>

小武屏住呼吸，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寺內(nèi)。

“拿著這封信找他們，應(yīng)該可以免費給你制作一個。”

“寺內(nèi)！”小武禁不住直呼其名，可是卻不想改口重新稱呼他，“那玩意兒，我不需要……”

“你不是去找過佐藤大夫要求做假手嗎？”

“那……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p>

“好容易才制作出來的?！?/p>

突然小武的心里涌上一股無法抑制的怒火：“現(xiàn)在給我裝這個玩意兒又能派什么用場呢？”

“小武！”寺內(nèi)的叫聲音量不大卻很刺耳，“你怎么不明白我的心意？”

“不明白的是你！”小武終于爆發(fā)了，他臉色鐵青，嘴唇邊瑟瑟發(fā)抖，“我不需要你這種不疼不癢的同情，我可不吃你這一套。我是我，你是你。”

小武把寺內(nèi)遞給他的紙包扔在地板上。

“小武，鎮(zhèn)靜下來！”

“別煩我，你這無能的家伙！”

秘書聽到怒吼聲連忙趕過來，手腳麻利地從小武身后反剪著胳膊把逮住。

“無禮的家伙，在閣下面前太放肆了?！?/p>

“閣下算個屁！老子是小武！”

二十五年郁積在心頭的怨氣火山爆發(fā)似的傾瀉出來，他自己都不記得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轟出去，轟出去！”秘書的吼叫聲又引來四五個男人，他們左右前后四面夾攻把還在撒野的小武制服了。一個小時過后，小武在五名士兵的包圍下被陸軍省的汽車押送回家，雖然沒有五花大綁，可是派人把他監(jiān)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