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在單位接到電話的你媽媽這時也跑了進來,看到你已醒了,她抓住你的手說:你可把媽媽嚇壞了。
我問醫(yī)生:周寧昏倒的原因是什么?醫(yī)生說,原因可能有兩個,其一,是過度勞累;其二,是腦子里出了問題。究竟是哪種病因,需要到大醫(yī)院里做進一步的檢查。我立刻斷定,是因為過度勞累。你那兩天為寫材料連著加班,總是坐在電腦前,沒休息沒睡好,吃得也不多。你媽也認為是這個原因。我們把你用車拉到家里,讓你躺下歇息,然后給你做好吃的,想讓你補補身體。
當晚,你睡得很好。我和你媽的心也有些輕松起來。但我們都想第二天到醫(yī)院再給你做個檢查,以便徹底放心。你睡熟之后,我和你媽依舊在收拾東西,做著回老家探親的準備,我們一點也不明白,一場悲劇的序幕其實已經(jīng)拉開,悲劇的主角——我、你媽和你,都很快要上場了。
導演正在等著我們。
爸爸,那天我的心情原本非常好。我剛完成了領(lǐng)導讓寫的一份大材料,渾身感到很輕松;回老家的行程已經(jīng)確定,看望爺爺奶奶的心愿就要實現(xiàn);和女朋友已經(jīng)約好,回老家的途中可順便見她一面。一切都合自己的心意,生活讓人無可挑剔。那天下午進禮堂看節(jié)目前,我心里感到舒暢而愜意,一點也沒有災(zāi)難要來的征兆??磥?,災(zāi)難為了保持它實施打擊的突然性,預(yù)先是做過偽裝的。
隨著隊伍走進禮堂時,我的身子沒來由的一悸,我一愣:怎么了?后來想可能是因為禮堂里的溫度比室外低所致,就沒想別的。坐到座位上,我忽然覺得有點煩躁,我自己也有點奇怪:你煩躁什么?看節(jié)目是藝術(shù)享受,好好享受這兩個小時吧。我把心中的那絲煩躁硬壓了下去。事后想想,那可能是身體向我發(fā)出的最早的報警信號。
節(jié)目在一個一個地演著,觀眾席上的掌聲和笑聲此起彼伏,我身體的感覺卻越來越不好,先是覺著熱,覺得燈光太刺眼,覺得空氣中含有一種讓人喘不上氣的成分,隨后就想站起來走出去,就在我想站還沒有站起時,舞臺上突然閃過一道藍光,我明白那是營造舞臺氣氛的激光燈在閃爍,但倏然地,那藍光好像子彈一樣擊中了我腦子里的一個什么地方,發(fā)出了砰的一響。我只來得及叫了一聲,隨后就啥也不知道了……
再醒過來我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躺在了門診部里,我不明所以:何以會躺在這兒?我回想了一陣,才想起在禮堂看節(jié)目的事,才想起我好像去了一趟很遠很靜很暗的地方。這時,我聽到了你的聲音,看見了你,方明白自己剛才是暈過去了,明白現(xiàn)在是躺在大院門診部的搶救室里。后來又看見了媽媽,看見媽媽受了驚嚇的臉,聽到了她一連串的追問:孩子,你這是怎么了?怎么了?……
剛醒過來時,我覺得渾身發(fā)軟,動動胳臂都無力氣,在床上躺了一陣,我漸漸感到力氣又回到了身上,指尖和腳尖又暖和了過來。待我跟你和媽坐車回家以后,我身體的感覺就和過去一樣了。我當時的判斷和你們一樣:我暈過去是因為連續(xù)寫材料勞累所致,歇一歇就會沒事,我一點也沒意識到這是一場沒頂之災(zāi)的開頭,沒明白我生命倒計時的開關(guān)就由此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