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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jié) 哲學(xué)的派別 (5)

國學(xué)修養(yǎng) 大師談 作者:章太炎 陳柱


三、宋明理學(xué)

七國、六朝之亂,是上流社會的爭奪。五代之亂,是下流社會崛起,所以五代學(xué)術(shù)衰微極了。宋初,趙普、李沆輩也稱知理之人,趙普并且自夸“半部《論語》治天下”,那時說不到哲理。后來周敦頤出,才辟出哲理的新境域。在周以前有僧契嵩,著有《鐔津文集》,勸人讀《中庸》、《文中子》、《揚(yáng)子法言》等書,是宋學(xué)的淵源。周從僧壽崖,壽崖勸周只要改頭換面,所以周所著《太極圖說》、《周子通書》,只皮相是儒家罷了。周的學(xué)說很圓滑,不易捉摸,和《老子》一般,他對二程只說“尋孔、顏樂處”。他終身寡言,自己不曾標(biāo)榜,也可以說是道學(xué)以外的人。

二程都是周的弟子,對于“尋孔、顏樂處”一話,恐怕只有程明道能做到。明道對人和顏悅色,無事如泥木人,他所著《定性篇》、《識仁篇》,和李翱相近。他說“不要方檢窮索”,又說“與其是外而非內(nèi),不如內(nèi)外兩忘”,見解是很精辟的。伊川陳義雖高,但他自尊自大,很多自以為是之處,恐怕不見得能得孔、顏樂處。邵康節(jié)以“生姜樹頭生”一語譏伊川,就是說他自信過甚。

邵康節(jié)本為陰陽家,不能說是儒家,他的學(xué)問自陳摶傳來,有幾分近墨子。張橫渠外守禮儀頗近儒,學(xué)問卻同于回教。佛家有“見病”一義,就是說一切所見都是眼病。張對此極力推翻,他是主張一切都是實有的??蓟丶v自唐代入中國,奉摩尼教,教義和回教相近。景教在唐也已入中國,如清虛一大為天,也和回教相同。張子或許是從回教求得的。

北宋諸學(xué)者,周子渾然元氣,邵子迷于五行,張子偏于執(zhí)拗,二程以明道為精深,伊川殊欠涵養(yǎng),這是我的判斷。

南宋,永嘉派承二程之學(xué),專講政治,金華派呂東萊輩,專講掌故,和哲理無關(guān)。朱文公師事延平,承“默坐證心,體認(rèn)天理”八字的師訓(xùn)。我們在此先把“天理”下一定義?!疤臁本褪恰白匀弧?,“天理”就是“自然之理”,朱文公終身對于“天理”,總沒曾體認(rèn)出來,生平的主張,晚年又悔悟了。陸象山和朱相反對,朱是揭“道學(xué)問”一義,陸是揭“尊德性”一義。比較起來,陸高于朱,陸“先立乎其大者”,謂“《六經(jīng)》注我,我不注《六經(jīng)》”,是主張一切皆出自心的。朱主張“無極太極”,陸則以為只有“太極”,并無“無極”的。兩人通信辯論很多,雖未至詆毀的地步,但悻悻之氣,已現(xiàn)于詞句間。可見兩人的修養(yǎng),都沒有功夫。陸象山評二程,謂“明道尚疏通,伊川錮蔽生”,實在朱、陸的錮蔽,比伊川更深咧。朱時守時變,陸是一生不變的。王荊公為宋人所最嫉惡,惟陸以與王同為江西人,所以極力稱頌,也可見他的意氣了。明王陽明之學(xué),本高出陸象山之上,因為不敢自我作古,要攻訐朱文公,不得不攀附于陸象山了。

陸象山的學(xué)生楊慈湖簡,見解也比陸高,他所著的《絕四記》、《己易》二書,原無甚精采,《己易》中仍是陸氏的主張。但楊氏駁《孟子》“求放心”和《大學(xué)》“正心”的主張說:“心本不邪,安用正?心不放,安用求?”確是朱、陸所見不到的。黃佐廣東人指楊氏的學(xué)說,是剽竊六祖惠能的主張,六祖的“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币毁?,確是和楊氏的主張一樣的。

宋代的哲學(xué),總括說起來:北宋不露鋒芒,南宋鋒芒太露了。這或者和南北地方的性格有關(guān)。

南宋,朱、陸兩派可稱是旗鼓相當(dāng)。陸后傳至楊慈湖,學(xué)說是更高一步。在江西,陸的學(xué)說很流行,浙西也有信仰他的,朱的學(xué)說,在福建很流行,后來金華學(xué)派歸附于他,浙東士子對朱很有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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