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艾滋病(2)

生命之輪:生與死的回憶錄 作者:伊麗莎白·庫伯勒-羅斯


一些在“安寧之家”的朋友幫我清理洗刷出了所有還能用的東西。唯一在大火中幸免的東西就是一件古老神圣的印第安煙斗。沒過多久,我就用保險公司的賠款雇了一隊工人重建房子。不過這再也不是之前的那棟房子了,我打算房子完工后就將它賣掉。

我的信念正面臨著嚴(yán)峻的考驗。我已經(jīng)失去了山頂?shù)尼t(yī)療中心以及我信任的B,還遭遇了一連串威脅到生命的離奇事件——被毒蜘蛛咬傷、剎車失靈以及突發(fā)的大火——這種事情發(fā)生得太過頻繁,讓我感到很不對勁。我覺得有人想要害我。這一切都值得嗎?我還能為別人奉獻(xiàn)多久呢?我覺得自己必須要遠(yuǎn)離B和他邪惡的磁場。我要做的事就是買下我想了數(shù)年的農(nóng)莊,在那里放慢腳步,照顧好自己。也許這才是正確的想法。但時機(jī)還未成熟,因為就在陷入信念危機(jī)之時,我又臨危受命,開始了自我奉獻(xiàn)。

這一次是因為艾滋病,而它也改變了我之后的生活。

幾個月以來我一直聽到有關(guān)“同性戀癌癥”的傳言。大家對這種病都不是十分了解,只知道本來身體健康、活力充沛的男人突然一個接一個地病入膏肓,而這些人無一例外的都是同性戀,所以一般民眾并沒有陷入恐慌。

一天,我接到一位男士的電話,問我是否愿意讓艾滋病病人參與我的下一場研討會。我從沒拒絕過任何絕癥病人,所以立刻就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但后來一見到這位名叫鮑勃(Bob)的絕癥病人,我就開始祈求上天能夠讓我遠(yuǎn)離他——他那張消瘦的臉龐和細(xì)長的四肢上長滿了丑陋的紫斑——一種名叫卡波西肉瘤(Kaposi’s sarcoma)[卡波西肉瘤(KS)又稱多發(fā)性出血性肉瘤,是一種少見的多中心性血管腫瘤。近年來艾滋病的傳播,艾滋病型卡波西肉瘤明顯增多,而且進(jìn)展快,治療困難,死亡率高。]的致命惡性皮膚腫瘤。我拼命在腦海中搜索著可能的答案:他到底得了什么病?是不是傳染???如果我?guī)退脑挄粫脖粋魅旧线@種?。课疫@一輩子都沒這么丟人過。

這時我聽到自己內(nèi)心里有個聲音,它鼓勵我將鮑勃當(dāng)成一個正在受苦的人——一位美好、誠實、充滿同情心和愛心的人來看待。這么一想我就覺得能為他做點什么是自己的榮幸,就像對任何其他病人一樣。將心比心,如果我是他的話,我也希望別人能夠這樣對我。

但我卻被自己的本能反應(yīng)嚇壞了。我照顧過各種各樣的瀕死病人,如果就連我,伊麗莎白·庫伯勒-羅斯,這本書的作者,一開始都會被這個年輕人的狀況嚇到的話,那么實在無法想象,這個社會在面對這種名叫艾滋病的傳染病時會多么舉步維艱。

唯一能讓人接受的反應(yīng)就是同情。只有二十七歲的鮑勃,并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他和其他得病的年輕同性戀男人都只是知道自己快死了。弱不禁風(fēng)的身體和急劇惡化的病情讓他只能每天待在家里,家人早就不管他,朋友們也不再來看他了,他每天都感到十分絕望。一天在研討會上,他泣不成聲地告訴大家說他給母親打了電話,說很抱歉自己是個同性戀,可這也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鮑勃對我來說是一大考驗。他是我?guī)椭牡谝粋€艾滋病病人,在他之后我?guī)椭藬?shù)以千計的艾滋病病人,讓他們能夠安詳?shù)孛鎸ι瘧K的終結(jié),但他卻給了我更多回報。在研討會的最后一天,與會者們——其中也包括一名古板保守的正統(tǒng)基督教牧師——一起為鮑勃唱了一首動聽的歌曲,然后輪流擁抱了他。他所表現(xiàn)出的勇氣讓研討會上的我們更深刻地了解了誠實和悲憫的意義,我們把這份理解帶到了整個社會上。

這個社會需要這份同情心。大多數(shù)患上艾滋病的患者都是男同性戀,大多數(shù)人一開始都覺得他們是自作自受。但在我看來,這簡直就是毫無人性的態(tài)度。真正的基督教徒怎么會拋棄這些艾滋病的受難者呢?大眾怎么會對他們?nèi)绱死淠??我想到了悉心照料麻風(fēng)病人和妓女的耶穌,還想到了自己是怎么拼盡全力為絕癥病人爭取權(quán)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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