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涵義是“天人感應(yīng)”。闡發(fā)這個觀點,講得最充分的是漢代的董仲舒。董仲舒說,天空、天神和人之間存在著一種感應(yīng)的關(guān)系,好像就是我們物理學(xué)講的共鳴和共振,由于頻率一樣,你敲這個東西,那個東西也響。用到人事上,表現(xiàn)為“同類相召”,“美事召美類,惡事召惡類”,搞了一個好的事物,就會把它同類的好事物也招致而來,搞了一個壞的東西,就會把它同類的壞東西也招致而來,他說這就好比“馬鳴則馬應(yīng)之,牛鳴則牛應(yīng)之”,一匹馬叫,其他的馬也都跟著叫;一頭牛叫,其他的牛也跟著叫。將這種觀念用到“人”和“天”的關(guān)系上就表現(xiàn)為“天人感應(yīng)”,比如說統(tǒng)治者行為不當,就會招來天災(zāi)。董仲舒說,統(tǒng)治者的“貌、言、視、聽、思”、“喜、怒、哀、樂”、“慶、賞、罰、刑”等等,這些人間的行為、思想都會引來天的反應(yīng),農(nóng)業(yè)豐收了,可能是由于統(tǒng)治者的行為好,各種舉措適當;如果有天災(zāi),那是人招來的,老百姓也有“人遭天也遭”的說法,說人們肆無忌憚地胡作非為,必然會招來天災(zāi)。中國古代一有嚴重天災(zāi),統(tǒng)治者就須下“罪己詔”,向老天爺寫檢討書,檢查自己施政有什么缺失過錯,求得天的原諒,這都是基于“天人感應(yīng)”的觀念。
第四個涵義我叫做“人和天價值等同”。就是說“人”和“天”的沒有價值上的高下之分,彼此是“等值”的。西方文化不是這種觀念,它認為“形而上的本原”(就是我們說的“本體天”)其價值絕對要比人高,比如基督教的上帝,你無論如何也不能說人和他具有一樣的價值。那些哲學(xué)的觀念也是如此,神也好,太一也好,純形式也好,邏各斯也好,它都是支配人的,價值都比人高,不可能說人和它在價值上不分高下。但中國文化不這樣看。它認為“天”與“人”的價值相同,甚至認為“天”的價值完全要由“人”來體現(xiàn),由自然來體現(xiàn)。比如《尚書》有一篇叫《泰誓》,其中講“民之所欲,天必從之”,老百姓想要什么,天就會順從他。《泰誓》里還講,“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意思是說天沒有眼睛,也沒有耳朵,它通過民來聽,通過民來看,民看見什么天就看見什么,民聽見什么天就聽見什么,這也就說,天就是民,天心就是民心,天意就是民意;或者倒過來講,民意就是天意,民心就是天心。不僅群體人的價值與“天”等同,就是一個個體人其價值也與“天”等同。比如說人性,它屬于每一個個人?!吨杏埂芬婚_頭就講,“天命之謂性”。天之所命就是人性,人性是“天”放到人身體之中的東西,是“天”在人身中的體現(xiàn),它就是人性。倒過來說,人性就是天性。這樣,“天”就把它的價值完全地賦予人,而不是西方文化說的僅僅給人分了一點兒理性?!疤臁焙鸵粋€個體人價值也完全是一樣的,孟子講過這個話。他講人的修養(yǎng)在于“盡心知性”,“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什么意思呢?他說人有“四心”,側(cè)隱之心,羞惡之心,辭讓之心,是非之心;有四種“性”,仁、義、禮、智。你如果能夠充分地擴充你的“四心”,你就能“知其性”,就“知”了仁、義、禮、智;而“知”了這個四“性”,就是知“天”了。顯然,人的仁、義、禮、智就是“天”。我們說仁、義、禮、智完全是人的道德品質(zhì),但孟子說它們就是“天”,就是義理天。所以,個體人與天的價值也完全是等同的。
天人同道與天人價值等同是相關(guān)的、一致的。我們中國的文化不像西方文化那樣,把一個形而上的東西看成是超越的,是世界之外、人之外的東西,而是認為它就是人本身,就是世界本身,這樣兩者才會價值等同?!兑讉鳌飞嫌幸痪湓?,說“易生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它說《易經(jīng)》有一個核心的概念叫做“太極”,太極生陰陽,陰陽生四象,四象就是老陰、老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