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珠看了看手表,正好十點。高文的妻子大概就要出站了。
盛珠嘴角浮現(xiàn)一抹苦澀而自嘲的笑意。她不僅覺得自己荒唐,也覺得高文荒唐。她似乎想不起來怎么跟那個膽小有病的白面書生搞到一起的,更沒想到他是新疆人。
盛珠跟柯迪從新疆剛回來的那幾年,特別想念新疆,當(dāng)然不是想念那個“安徽幫”,那撥人面獸心的同鄉(xiāng)毀了柯迪,這一點盛珠是非常清楚的,她想念新疆的自然風(fēng)光,戈壁、沙漠、林間的木屋、美麗的湖泊,也想念在冰天雪地之中給了她莫大安慰的老校長一家。
高文說他來自新疆的時候,盛珠有一種特別復(fù)雜的感受,既恐懼又迷戀,盛珠覺得高文直到目前為止對她的了解還遠不如她對他的了解。
盛珠想等到中午的時候呼一下高文,現(xiàn)在不能呼,說不定他已接上妻子了。
他妻子是什么樣?高文跟她幾乎沒談過自己的妻子。在她的想象里,高文的妻子肯定也像高文一樣文弱、白凈,多愁善感。
盛珠對想象中的高文的妻子一點兒也不嫉恨,她甚至很想見見她,跟她聊聊天。她奇怪自己為何有這種想法。盛珠知道最初她就沒把高文當(dāng)做外人。
那一天在電話中表現(xiàn)出的醋意,盛珠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裝腔作勢。
小霞從坤包里拿出唇膏,往嘴唇上涂抹著,說:
“盛姐,你知道我這唇膏是什么牌子嗎?”
“不知道。”
“告訴你,你別嚇著。我這支唇膏八百塊,是法國的力保牌。這牌子可是世界馳名啊!”
“是你自己買的?”
“我有這么傻?我吃飽了撐的?”
“誰給你買的?”
“不認識。前天在北京站釣上一個石家莊來的老頭,他要我去他包的賓館房間,我說還是先上商場吧。他剛給我買了這支唇膏我就溜了。”
盛珠還聽她說過一件事。有一次她在一家五星級賓館門口釣上一個南方來的老頭——盛珠不知她為何老是釣老頭。她跟老頭去了賓館他的房間,老頭要把她按在床上的當(dāng)口,她躥起身,說:
“你去洗個澡,然后再讓你快活?!?/p>
在老頭洗澡的當(dāng)口,她掏走老頭的錢包溜了,錢包里有四百塊錢。
小霞繪聲繪色地傳授著自己的生財之道,并要求盛珠跟她一道出去“宰客”,盛珠拒絕了。
那一次盛珠流露出一副非常害怕的神色。小霞說:
“對那些老色鬼就要這么治他們?!?/p>
盛珠當(dāng)時鄭重地對小霞說:
“以后這些烏七八糟的事你別跟我說?!?/p>
今天小霞又忍不住跟她說這些。盛珠非常反感,她怕引發(fā)自己的傷痛,但也感到安慰,她和阮村的那撥姐妹在里板鎮(zhèn)跟化肥廠的那撥青工鬼混的時候,根本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解放軍思想”——解放思想。
那時候,高文正在天國一樣遙遠的新疆秉燭夜戰(zhàn)《北京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