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zhuǎn)移了目光,看向球場,打球人幾乎都喜歡帶一頂帽子,站得筆直,稍彎上身,感覺很不自然。從左看到右,竟看到了一個有幾分熟悉的背影,身材已經(jīng)有些發(fā)胖。她從昏昏欲睡的狀態(tài)立刻恢復(fù)到緊張,眼神卻好像靜止一般,不再移開。
許哲瑋那群人傳來的聲音不輕,其實錢淺一來他就看見了,看見她一個人選在一個很角落的位子。
錢淺來之后,每當(dāng)許哲瑋無意往左面看去時,總能瞄到她,后來他索性低著頭弄手機(jī)。
“小姐,那位先生給你的紙條?!鼻蛲艿藉X淺那邊,遞給她一張紙條就跑了。她看都沒看就揉成一團(tuán),拋到不遠(yuǎn)處的垃圾箱里。
不過三分鐘,那球童又跑過來,正巧被許哲瑋看見,只見錢淺拍了一下桌子,用不輕的聲音說:“你再這樣,我告你騷擾了?!鼻蛲樕蛔?,不悅的轉(zhuǎn)身就走。
這一聲響,吸引過來不少客人的眼球,不一會兒小三就認(rèn)出她來了,扯著嗓子說:“嘿,生氣了,過來坐呀。”
錢淺不理,把頭扒在桌上,閉目養(yǎng)神。
桌子被人輕敲了兩下,她不情愿的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不知道該擺出怎樣的表情相對,她無耐的輕聲叫了一聲爸。
“小淺,過來一下。”
他們?nèi)藖淼經(jīng)]人的地方,很安靜的一塊綠蔭地,比較適合談情說愛。
“最近過得還好嗎?”錢名先開口。
“很好。我希望假如不是今天遇見,我們可以像今天之前一樣的狀態(tài)相處?!?/p>
“這么多年過去了,可我還是你爸,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p>
“是啊,你只是我爸,而已。所以我見了你還是會叫你一聲爸。”
“你不叫她一聲阿姨,她也總是你的老師。”
“呵,你以為老師就高尚,當(dāng)老師的就應(yīng)當(dāng)被值得尊敬了?當(dāng)老師的是不是就應(yīng)該教會學(xué)生如何拆散別人的家庭,如何婚后出軌當(dāng)?shù)谌?,然后再瞞得滴水不漏,等到時機(jī)成熟了再下手?”錢淺滿嘴的不屑,她沒發(fā)現(xiàn),許哲瑋正從這條路走去洗手間,他不想聽到的全都聽到了。
“你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總是優(yōu)等生,在這件事上總是這么偏激。你媽死了很多年了,是她教會你恨了,還是她教會你……”錢名這個在商場功成名就的人,已經(jīng)久違了被一個人頂撞,況且這個人還是自己的女兒,他算是極其忍著耐心在說了。
錢淺粗暴的打斷他繼續(xù)說下去:“你永遠(yuǎn)也不配說我媽媽,她教會我的東西,是你這輩子也比不上的。你以為你有錢了不起了嗎,我從小是靠我媽媽養(yǎng)大的,就算你給了我媽媽很多錢,那我也是靠我媽媽的錢來生活的,與你無關(guān),你還真是失敗?!卞X淺的語氣越來越輕蔑。
站在錢名身旁的現(xiàn)任妻子,錢淺的小學(xué)語文老師從開始到結(jié)束一言不發(fā)。不等錢名發(fā)話,錢淺就跑了出去,眼里閃著淚,卻不讓它掉下來。沒什么好哭的,她不委屈,她早已習(xí)慣這么多年了??勺屗龅搅?,還是這么的歇斯底里。跑著跑著,她不想哭的,可是眼淚總是不聽話的流下來。她從不需要父愛,她從不在乎一個人生活。
也許哭,只是想媽媽了。今生今世,最愛她的人;今生今世,她最愛的人。
抹不完的眼淚,像雨滴般不斷落下,喉嚨口已經(jīng)哽咽不出聲音,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哭過了。原來哭,真的是因為痛苦而哭。所以,這些年,她一個人過得很快樂,快樂得純粹,純粹得快樂。
她調(diào)整了一下心態(tài),掛著微笑重新坐回場邊。這時顧倩走過來,對她說:“錢淺,你回家吧,今天就到這?!?/p>
“哦,再見。”
許哲瑋與她擦身而過,她渾然不知。剛才她與錢名的對話,他基本聽到了完整版。他絕對是去洗手間,才沒有錯過。不過他沒想到,她是有錢人的女兒。
錢淺走了一段路,還沒有看到公車的站牌,她自己也不知道這邊有沒有到小區(qū)的公交。這條路走的人極少,四周全是公寓樓,抬頭便是整條街的別墅廣告牌,連三期都開發(fā)出來了。
許哲瑋隨便找了個借口,推脫掉和他們一起去吃晚餐。昨晚他總共沒睡幾個小時,不累也覺得沒力氣。錢淺雙手插著外衣口袋,在路邊走著,步子跨得很小,一路上低著頭踢小石子。
他到底還是停下了車,問她:“搭車嗎?”
錢淺二話沒說就開了車門坐上去,她不知道如果照這樣走下去要走到何時。
“謝謝你啊。”他雖然脾氣臭了點,無視人了點,關(guān)鍵時刻還是能看到閃光點的。
“哦,怎么謝?!彼S口一問。
“我請你吃飯吧?!?/p>
“隨便?!彼旖俏P,卻被錢淺看見,于是她便說:“你不準(zhǔn)宰我?!?/p>
“怎么樣才算不宰?”
“控制在五百以內(nèi)。”其實她平時還是很節(jié)約的,見他沒回音,再補(bǔ)充說:“我在快餐店打工很辛苦的好不好,一個小時才七八塊錢?!?/p>
“那現(xiàn)在待遇不是要好很多嗎?”他挑了一下眉,還真不是大小姐,會自己打工。
“我才工作兩天,怎么可能發(fā)工資。”她不以為然的說。
兩個人商量了半天,總是意見統(tǒng)一不起來。最后沒法,錢淺提議:“我們?nèi)コ孕料銋R吧?!贝蟾攀窍霂资畟€餐館出來了,許哲瑋這時已經(jīng)不想發(fā)表什么意見了,畢竟他是真的不去平民餐廳。
那天錢淺喝了三瓶哈爾濱啤酒,點的菜無一不辣,許哲瑋幾乎沒怎么動筷。最后,她喝得差不多不醒人事的時候,只是扭著頭靠在許哲瑋肩膀上。許哲瑋聽不清楚她喃喃低語著什么。
小路打來了好幾通電話,錢淺早已不知道接通鍵是哪個了。最后,只能被許哲瑋再一次領(lǐng)回家。剛到他家,錢淺就在門口吐了一地,許哲瑋無耐請來鐘點工收拾。
他把她扔在沙發(fā)上,自己邊脫西服邊上樓去,順便幫她帶解酒藥下來。沒想到他下樓后卻不見她蹤影了,洗手間倒傳來一陣流水聲。許哲瑋走近一看,只見她撐著洗漱盆又在吐。
他遞給她手帕,錢淺接過后只往眼睛上擦了擦。
許哲瑋站在門口,悶悶的對她說:“別讓我看見你第三次在我面前喝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