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貼著被子四下打量，才知道其實(shí)并不是客房，是周赫的兒子回來時睡的房間。墻壁上有幾幅那男孩照片，眉眼和周赫有幾分相似，都有那樣的清雅之氣，只是年少。

還是孩子呢。我看著照片上他在異國的照片，笑得很是燦爛。

“不小了。”周赫說，“只比你小了三歲而已。你們是同一代人。”

我搖頭，現(xiàn)在三歲就是一個代溝，我弄不懂這些小孩子。

“你很早說話就像成年人。”周赫幽幽地說，“我記得我初次見你，你十五六歲的樣子，來拿母親的檢查結(jié)果，你很鎮(zhèn)定地問我，周醫(yī)生，我媽媽不會丟下我是不是？”

對。那時候，我是這樣問過他。我鎮(zhèn)定，是因為其實(shí)我無比害怕。但是當(dāng)時，周赫回答我是，“她會一直陪著你長大，看著你嫁人，然后幫你帶寶寶。”

他還是騙了我，是愛護(hù)的欺騙，后來我就知道了。他早就知道母親做不到那些，但他還是愿意這樣騙騙我。那時候我因為年少一些，相信他的話。

長不大的小孩子是有福的，不是嗎？可是我早已失去那福氣。

周赫說，“這小子，十幾歲就戀愛，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換過五六個女朋友。老江湖了。最近的這個，倒是談了大半年了。”

“是洋妞？”我終于笑笑，周赫在找話同我說，逗我開心，我不能老拿自己的心情來拖累他。

周赫搖頭，“不，這點(diǎn)他還好，他不喜歡洋妞，談來談去都是國產(chǎn)的。”

我以前不曾發(fā)現(xiàn)周赫幽默，許是我們以前見面，都在太沉重的氛圍中。

“國產(chǎn)的好。”我附和他，“洋妞的長相太夸張。”

“是呢。我還是喜歡東方女人。”周赫也笑，“這一個，叫薔薇。周哲說，據(jù)說名如其人，刺蓬蓬的，但是好看。這小子，找女朋友一定把好看放第一位。只是我怕也久不了，聽他說來說去，那丫頭個性太強(qiáng)，但現(xiàn)在他只顧戀愛，將對方的弱點(diǎn)也當(dāng)優(yōu)點(diǎn)，只怕有一日……不管他，是他自己的事情。”

“他還小，自然是這樣。小孩子談戀愛才會先選容貌。”我理解。卻忽然想起，薔薇，櫻花落時開在路兩旁那些鐵藝柵欄或圍墻上的蓬勃的小花。每一朵都小小的，但開在一處，那么艷麗張揚(yáng)，蓬勃繁茂。有許多種顏色。但一如周赫所說，那花刺蓬蓬的，好看，但想摘去不那么容易，花朵和葉子所依附的花莖上，布滿尖利細(xì)小的刺。只是碰一碰，也會被扎到。

周赫說：“真的有許多父母會給女孩子以花取名的。薔薇的父母，一定是希望她雖然嬌小但有保護(hù)自己的能力，哪怕會為此傷到別人。周哲說，倒是人與名相符。”

是啊，真的有許多父母會以花為女兒取名的。若拂朗，若薔薇，若姜荷。

因為幾天之后，我便知道了姜荷原來也是一種花。

只是幾天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