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卡一直懂得如何贊美我。
于是穿了牛仔褲的陳拂朗,就那樣挽著優(yōu)雅高貴的唐卡步入富麗堂皇的旋轉餐廳。
打著領結的侍應生笑容可掬,顯然認得唐卡,迎過來喚一聲唐先生,引我們落座——或者他并不知道,現(xiàn)在的唐先生已經不是當日的唐先生,為我這樣一個女子,他身后的光環(huán),已經不再籠罩他。
那男孩跟著殷勤地替我拉開座椅。窗外是碧波蕩漾的海岸。
餐廳旋轉得那樣緩慢平穩(wěn),感覺不到,只是過一小會兒看向窗外,風景就已經由海岸轉換為暮色中的幽暗山巒。
唐卡并未探求我意見,熟練地點了幾樣菜。他很細心,不會令我為難。
要了一瓶紅酒。服務生拿過來,打開,倒進兩只容積夸張的高腳杯里。唐卡端起來輕輕晃動,那絳紅色的液體在杯壁留下水紋樣的痕跡,很好看。
唐卡變戲法一樣拿出一枚小小鉑金戒圈,牽過我的手來為我套在無名指上,說:“不管怎樣,拂朗,我要先定下你才好。”在我的驚異中,他將那枚戒為我戴牢,“拂朗,生日快樂。”然后遞過杯子。
我盯著無名指上的戒圈看好久,小小的鉑金戒,散發(fā)干凈的光澤。他沒有說日后會送我大的鉆戒,沒有說這小物件略為簡陋。他知道,這樣才最好。
我笑著,同他碰一下杯。
卻就在這一聲碰撞的同時,聽到一個似曾熟悉的聲音,“好巧啊,遇見你們。”
我和唐卡同時抬頭,竟是姜荷,穿銀灰色連身短裙,銀灰色涼鞋,發(fā)上別一枚小小銀色發(fā)卡,將劉海順向一邊。
她不美,但永遠精致。
我不動聲色,唐卡面容微微一變,“姜荷,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你忘了,這個餐廳,以前我們也來過。”姜荷笑意盈盈,“你還記得嗎?我們剛從國外回來的第二天,朋友聚會,就來了這里,當初,這個餐廳才剛剛營業(yè)呢……唐卡,怎么你現(xiàn)今如此小氣了,既然遇見,也不請我坐?”
唐卡面上并不表現(xiàn)不快,禮貌地站起來,喚服務生添餐具。
姜荷已經先自大方坐下,坐在我的對面,唐卡的旁邊。她看到桌上小小蛋糕,自語:“原來有人過生日。唐卡,你是冬天出生,不是你,那么,一定是拂朗。”她接過服務生快步送來的酒杯,自己拿起酒瓶倒上,沖我舉一舉,“拂朗,生日快樂。”
“謝謝,”我將手中的杯子重新碰響。
唐卡驚異,“你們認識?”
我笑,“算是認識,見過一面。”
姜荷略感詫異,“怎么?拂朗沒有同你說我們見過。”
是的,我沒有同唐卡說,如果不是今日遇見,我依舊不會說。想來,姜荷會認定她找完我后我便會去唐卡那里傾訴。
但是,她看錯我,所以她詫異。
最詫異的是唐卡,“姜荷,你找拂朗做什么?你同她說什么……”
我看唐卡一眼,“唐卡,這個話題,我們回家再說,今天是我生日,相逢不如巧遇,大家就熱熱鬧鬧吃頓飯,不好嗎?”我說,“謝謝姜荷。”仰頭喝一小口紅酒。
“倒是拂朗比你大方。”姜荷責備唐卡,“不管怎樣我們都是朋友,干嗎那么防備我?”
我在桌下飛快觸一下唐卡的腿,暗示他不要同姜荷爭執(zhí)。他是男人,首先就要大度,而且,無論如何,是他喜新厭舊,對舊人,更要有禮貌有擔待。剛才他請對方坐的表情就足夠好。
唐卡懂得我的意思,對姜荷說:“你說得對,我們是朋友,謝謝對拂朗的祝福。”
唐卡也再度舉起杯子。
姜荷臉上掛著始終如一的淡定笑容,但我知道此刻她必定心亂如麻。雖然,我才不會相信巧合這樣的說辭。何況,她只是一個人,并沒有同伴和朋友。這幾個月,雖然沒有人來干擾我同唐卡的生活,沒有人再來刁難或者要挾我??墒俏抑?,平靜背后不會那么簡單,他們不會不關注唐卡的生活。尤其姜荷,她想知道唐卡每日做些什么去到哪里,應該并不難。時間和金錢對他們來說,都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