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時間并不太短，島城過完了它最熱鬧的夏天，奧運會的帆船比賽結(jié)束，連啤酒節(jié)也已經(jīng)落幕。

外地人漸漸離開，城市驟然冷清下來。

唐家那邊，或者姜荷，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我想起唐卡的母親，想起那晚她的惱怒。但是，在后來的事情上，她卻相當(dāng)沉得住氣。也許她在考驗自己兒子的耐性，她恐怕堅決認(rèn)定一個自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男人，并且這樣年輕，不會真的肯放棄富貴的生活。并且她相信只他們不松口，我和唐卡，我們不可能結(jié)婚——我也不會誘導(dǎo)或縱容唐卡這樣做。相反，合適的時機，我一直在耐心勸說唐卡，如果有機會，同父母道歉。跟他們，要服軟。

但過完整個夏天，唐家也不曾給唐卡服軟的機會。

唐卡畫藝漸進(jìn)，依舊興趣盎然，還沒有感覺厭煩。

也許再過一段他會煩了，我想，曾經(jīng)那樣呼風(fēng)喚雨的生活，現(xiàn)在這樣一目了然，即使有愛情在中間渲染著，也是冷清的。

想象不知哪一天早上，唐卡醒來，會憂愁地對我說，這日子，真是枯燥。

那也不能怨他吧。只希望能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唐卡能和父母達(dá)成共識，相互妥協(xié)，給我一個存在空間。無須太大，能夠自由呼吸便可。

轉(zhuǎn)眼到九月，我的生日在重陽節(jié)。

竟然已經(jīng)二十六歲了，我第一次見唐卡，是暮冬，現(xiàn)在，已是初秋。其實不過是半年，但滄海桑田，世事卻是諸多變遷。上一個生日，母親還能親手為我做長壽面，這一次，陪在身邊的，換了唐卡。

我提議同以前一樣，就在家中吃碗面。

唐卡堅決反對，執(zhí)意要為我好好慶祝。

我試圖說服他聽從我的，于是建議他，“你可以送我一件禮物。”

他卻堅持自己的態(tài)度，“這是我給你過的第一個生日，不能簡陋。拂朗，你要給我這樣的機會，否則，我會沒有自信。”

我再無話可說，任由唐卡在著名的海邊的一家旋轉(zhuǎn)餐廳訂了位子。

聽到他在電話里叮囑對方，要靠窗的雙人臺，是生日，準(zhǔn)備好蠟燭。

是他以前常去的地方吧？

我沒有問。

只是換了干凈的衣服，并沒有再穿旗袍或者高跟鞋。

還好，這些事情上，唐卡果然從不要求我，他最初見到的，就是一個簡陋的女子。

他也只換了白襯衣，黑色西褲。如此尋常的男人的裝扮，稍一整理，亦是氣度逼人。

和他一起我常覺自己粗糙，不是穿衣服的問題，而是出身和成長環(huán)境，那是改變不了的。但唐卡說，他就愛那個粗糙的陳拂朗，裝扮后的美誰都可以，粗糙而漂亮，才是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