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低過了海平面(2)

我的價值觀 作者:潘石屹


也是這一年,經(jīng)易小迪的推薦,我當(dāng)上了海南省佛學(xué)會的秘書長,在一個無聊的年份,清談一些有聊的話題和閑事。一次開清談會,我叫上祝軍和我一起去。自從認(rèn)識祝軍后,我們倆就經(jīng)常一起切磋《易經(jīng)》,他的頭腦里有許多形而上的想法。開會時,祝軍說,我不懂佛的事,但我想我的老祖宗是干這事的,你們看我的姓就知道了。會后大家埋怨我叫了這外行來胡說八道。這一年,就這樣無聊地度過,像一粒種子在冬天等待春天一樣安靜。

接下來的幾年,就是偉人的南方談話、房地產(chǎn)的泡沫等,我在匆忙和熱鬧中度過了幾年。突然有一天想起祝軍,從朋友那里打聽到他已出家了。隨后的幾年中,我常常想起與祝軍在海島上共同度過的困難歲月,也想正是因?yàn)橛幸慌褡\娺@樣的朋友,精神上才感到很充實(shí)。

又過了幾年,突然,有一天接到祝軍的電話,說要來看我,我很高興。見面后,祝軍告訴我,不出家了,現(xiàn)在在搞IT,并告訴我,他的孩子已經(jīng)和我的辦公桌一樣高了。

要溫暖

人一生中,總有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情印象深刻,歲月會流逝,記憶不會褪色,情感依舊溫暖,每每觸及,便在心頭漾起醇厚的馨香。

我們村里的那口井

我們的村子在一條山溝里,不在溝口上,也不在溝底里,離溝口還有四五個村子。溝口是鄉(xiāng)政府所在地,溝底離溝口還有十幾個村子。每個村子都有一口水井,我們村子也不例外。這些村子叫什么名字很難說,有時叫潘集寨、韓家莊、董川子、吳家莊、孟家山等等,有時又改成紅衛(wèi)、永紅、紅旗、衛(wèi)星等等。我們村子當(dāng)時名字叫潘集寨,現(xiàn)在已經(jīng)改了許多次,潘集寨變成別的村子的名字了。為了我心中的那份情感和記憶,我還是一直把我們的村子叫潘集寨。

村上的水井都很古老,不知是什么年代,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挖的。圓形井邊是花崗巖做成的,上邊有石匠刻出來的人字紋,防滑用的,尤其是冬天下雪結(jié)冰時,這些人字紋很管用。在老井邊上有一個用花崗巖做成的“兌窩”,很大,有三四歲的小孩那樣高,它和老井一樣古老。村上的人常用它來杵谷物,特別每年過農(nóng)歷五月五、做甜粕之前都到這里來排隊(duì)杵小麥或燕麥。平時它則是村上人的洗菜池,尤其冬天之前,每家每戶都要腌酸菜,也是排隊(duì)在這里洗菜,要把一冬的菜都在這幾天洗出來。這兌窩用處可大了,還可杵五香粉,村上的人把五香粉叫“調(diào)和(huo)”。逢年過節(jié),要煮肉了,村上人又排隊(duì)在這里來杵調(diào)和,一邊排隊(duì),一邊說笑。也不斷幫助別人干活,在老井邊上聽到最多的一句話是“勁大了”,這句話代表著許多含義,有時是“對不起”,有時是“感謝你”。用家鄉(xiāng)話說出來很有感情。

每個村子井水的味道都不一樣,最特別的是我們村上的這口老井,味道是咸的,當(dāng)時人們都把這口老井叫作“咸井”,熬粥、喝水不能用這口井的水,最好是到河里去取水。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這口老井讓我們村上的人年輕時都很健壯,但到了中年之后,牙就發(fā)黃,到了老年牙就變黑了,女人們基本上都會得腰腿疼的病。不久前看我們的家譜,許多女人三十多歲就去世了。

從路上走過的人和牲口要喝水的話,在井上挑水的任何人都會無條件地提供方便,這好像是大家天經(jīng)地義應(yīng)該去做的事情。尤其是牲口,只要走到這口老井邊,就會像瘋子一樣跑到兌窩前面要喝水,村上的人就要騰出兌窩讓牲口來喝水。老人們說我們村上的井水含鹽分多,牲口喜歡喝。至于這口井里有什么秘密則無人知——這口老井在20多年前修公路時被填埋了,沒有機(jī)會去做科學(xué)的化驗(yàn)分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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